女人停下了腳步,不解的看他。
蕭懷瑾乾燥溫暖的掌心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上了相反的路。
“本王送你回去。”
楚昭禾走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不需要她包紮了。
她的眼神控制不住的瞄了一眼他的後背,朱脣微動,話在嘴邊輾轉良久也沒有說出口。
蕭懷瑾偏頭睨了她一眼,沒好氣的哼道:“口是心非。”
楚昭禾裝作沒聽懂的樣子,把自己的手腕從他的手裏掙脫了出來。
“民女自己會走,不勞王爺相送。”
蕭懷瑾似是而非的說了一句:“本王怕你會丟,找不到回家的路。”
楚昭禾低頭,故作未聞。
雪越下越大,青石板磚上覆了薄薄的一層,目光所及銀裝素裹的一片。
在月色下的照耀下,散着細碎的亮光,像是被打碎的夜明珠。
不顧楚昭禾的反對,蕭懷瑾還是堅持把她送到了百里府的大門口。
只不過兩人一前一後,中間隔得不遠不近的距離。
衣角隨着風翻飛,映在地上的影子時而重疊,時而飄遠,若即若離的。
楚昭禾的語氣疏離客氣:“多謝。”
蕭懷瑾就這麼靜靜的注視着她,也不說話。
進府門的時候,楚昭禾忽然頓住了腳步。
她回頭,蕭懷瑾還沒走,就在石階下站着。
天地蒼茫,朦朧縹緲,他挺拔的身影屹立在雪地裏,宛如潑墨山水雪景圖裏最濃墨重彩的那一筆。
只此一眼,便足夠深刻與驚豔。
心思各異的兩人視線在空中交融,帶着彼此讀不懂的情緒。
很久很久之後,楚昭禾開口喊了他。
蕭懷瑾眼底將滅未滅的火苗有隱隱捲土重來的趨勢,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他想,只要她說一句軟話,他就可以把之前那些全都忘了,勉強原諒,與她和好。
在蕭懷瑾期待的目光下,楚昭禾咽回去了那一兩句叮囑。
她默默的改了口,聲音又輕又淡:“就這樣吧,別再來找我了。”
眼裏的微弱的希冀熄滅了,蕭懷瑾眼底暗光洶涌。
他未置一詞,只有緊繃的下顎和收緊的拳頭出賣了他的情緒。
對視良久,他嘲諷一笑,轉身離開。
楚昭禾盯着他的背影,視線卻模糊成了一片,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個輪廓。
看着那修竹般挺拔的背影離她越來越遠,最後與天地融爲一體,消失不見。
她瞬間卸了力氣,雙腿發軟,狼狽的往踉蹌了兩步。
靠在冰冷的門上,她揪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息。
是不是天太冷,空氣都結了冰啊。
否則她怎麼覺得呼吸時像是有刀子在劃她的喉嚨,嘴裏全都是血腥味。
楚昭禾的身體緩緩的下滑,在快摔倒地上時,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
是木槿看她這麼就沒回來,擔心她纔來這門口等人。
木槿把她扶了起來,拍打着她身上的雪花,擰着眉嗔她:“小姐,這天這麼冷,您怎麼在這裏站着呢。”
冷嗎?
楚昭禾緩緩的伸手,看雪花落入掌心,化爲小片的溼痕。
玄蒼昨晚沒追上蕭懷瑾,回府等着也不見人回,最後是在王府那座最高的亭子上面找到人的。
彼時天都快亮了。
他抖了抖臂彎上的狐裘披風,輕手輕腳的披在了男人的肩上。
“王爺,您一晚上沒休息了,離早朝還有一個時辰,您回屋暖和暖和,休息會兒吧。”
蕭懷瑾的身體一動未動,也不知道聽見沒有。
玄蒼見她不說話,順着他的視線望去。
今天天氣這麼差,根本看不到先貴妃娘娘的宮殿啊。
“玄蒼,你說這是爲什麼?”
?
玄蒼還在考慮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時,蕭懷瑾高大的身軀搖晃了兩下,然後直直的往下倒。
他嚇了一跳,眼疾手快的撐住了男人的身體。
慌亂之中披風落地,玄蒼這才察覺到自家王爺身上熱的像是一個火爐,臉色格外的不正常。
......
莫寒被人從被窩裏撈了出來,迷迷瞪瞪,完全憑着多年的醫術給蕭懷瑾處理了背上傷口,開了藥方。
傷口倒是不深,只不過因爲沒有及時處理,再加上又吹了風寒造成了感染,引起了如今高熱。
落下最後一筆,他扔了毛筆,沒好氣的說:“再晚幾個時辰,就可以直接買棺材準備後事了。”
餘毒未清,心脈沒有休養好,就這般糟蹋自己的身體。
簡直是把他的話當做了耳旁風!
玄蒼訕訕賠笑,讓下人趕緊拿着藥方去煮藥,然後做了個請的姿勢。
“莫神醫,借一步說話。”
他把莫寒請到了外間,親自倒上了一杯熱茶。
莫寒打了個哈欠,不耐煩道:“行了,有什麼話直說吧,我還要回去補覺!”
玄蒼點了點頭,問道:“王爺的身體沒有大礙吧?”
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王爺要是倒下了,怕是會被有心人攥了空子。
他可是收到了密信,說在大朔邊境的幾個村鎮,發現了漠北士兵喬裝潛伏的蹤跡。
莫寒還以爲是什麼大事。
他一聽到這話,起身就往外走,陰陽怪氣的說:“好好吹吹冷風,淋淋雪,再使用輕功,很快就能痊癒!”
玄蒼:“......”
......
數百公里外,滄漓漠北交界處的村鎮上。
一個上半張臉帶着鬼面獠牙面具的男人一手抓住信鴿,取下了它腿上纏着的小竹筒。
看着信鴿飛遠,他警惕的看了眼客棧的四周,拿着密信去了後院。
爲了防止打草驚蛇,聖主沒有讓包下客棧,是單獨佔了後院作爲他們暫時的落腳點。
走到一間屋子的門口,兩側的守衛對他行禮。
男子問他們:“聖主起來了嗎?”
守衛還未來得及回話,一道冰冷好聽的女聲從裏面傳了出來。
“進來吧。”
男子推門而進,在屏風前停下了腳步。
“聖主,殿下那邊來信了。”
片刻,從屏風的後半走出了一個身穿暗紫色衣裳,臉帶紫色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成熟女人。
她的眼睛很漂亮,即使眼角已經有了一些細紋。
但就是太過於無情,沒有絲毫的溫度,讓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