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門外，放低了聲音：“實話告訴你，先帝讓你殉葬是假，試探新皇是真。”
試探？
宜妃不太明白。
“皇上死前給龍騎影衛留了遺旨，你若老老實實的殉葬，誰都無礙，可若是你跑了，被人救走了，這筆賬，都會算到新皇的頭上，覬覦自己父皇的女人，與後宮嬪妃暗通款曲，淫亂後宮，隨便說出一個罪名，新帝便會被羣起而攻之，應以死告罪！”
“你怎麼知道？”
宜妃有些懷疑。
若真的如她所說，那這件事算是絕密，怕是除了皇帝和龍騎影衛首領外沒有第二人知道。
湘太妃冷哼一聲，低頭擺弄着手裏的玉鐲，漫不經心道：“因爲龍騎影衛把我宮裏一個灑掃的宮女帶走了，她是我救下的人，還算有良心，冒死把自己從龍騎影衛那聽到的消息告訴了我。”
末了，她擡頭盯着宜妃看了片刻，故作驚訝：“哦，對了，她長得還挺像你的，尤其是嘴邊和鼻子，先帝有一次喝醉了，就差點認錯。”
縱然她說的肯定，沒有特別大的漏洞，但宜妃還是不太相信。
“就算先帝留下了這樣的遺旨，也要講證據不是，我與新皇之間清清白白，何懼誣陷？”
“太妃不妨去問問，這冷宮裏的女人哪個願意殉葬，往放肆了點說，只要有機會，她們都會逃跑，難道說她們所有人都與新皇有牽扯？”
湘太妃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仰頭大笑了兩聲。
她搖了搖頭，語氣悲憫：“枉你還是先帝的枕邊人，得先帝恩寵，怎麼到如今還不瞭解他的爲人，他比誰都瞭解他的兒子，既然敢留下這樣的遺詔，定是已經有了證據，他看上的獵物，怎麼會留有活路？”
......
宜妃看了湘太妃的背影許久，在她準備開門的瞬間，她開口道：“不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湘太妃拉門環的手一頓，掉頭看着她哂笑。
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女人。
短暫的亮光後，屋子裏又恢復了之前的昏暗。
宜妃靜坐在那裏，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一處出神。
她的猜測是真的，這一切都是先帝的預謀。
他應當是發現了她與蕭懷瑾之間的往來，直接除掉她太過於痛快，又難出惡氣，所以利用她爲蕭懷瑾佈置了一個陷阱。
救她，他們兩人誰都活不了。
不救，他將永遠揹負着她這一條性命，每每想起都是煎熬與折磨。
九重宮闕，層層防守。
他們兩人之間很少有書信的往來。
她不知道先帝手裏到底握着什麼樣的證據，但事關新皇，她不敢去賭。
想到這裏，宜妃脣角上揚，低低的笑了。
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的愚昧無知，還是嘲笑先帝的可憐可恨。
臥病在牀，先帝難免懷念皇子公主小的時候。
他總覺得父子關係疏遠了，淡了，原因卻無從琢磨。
他啊，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那些親情，愛情，早就在他無休止的算計中消失殆盡了！
外面看守的龍騎影衛覺得，她像那些殉葬的妃子一樣，都瘋了。
......
夜色濃重的時候，蕭懷瑾去了牢房。
端親王本來揹着門口躺着，聽到聲音，他緩緩轉身。
在看清來人時，他怒不可遏，三步兩步的衝了過來。
“蕭懷瑾，本王是你的皇叔，是你的長輩，你竟敢污衊本王，你簡直是在找死，等本王出去了，一定會報今日所受的恥辱！”
牢房上的鎖鏈被他搖晃的震天響。
蕭懷瑾靜靜的站在原地，欣賞着他的狼狽和惱怒。
端親王眼神陰騖，滿嘴粗俗不堪的言論。
他咒罵蕭懷瑾，恨不得直接殺了他。
蕭懷瑾一字不落的聽完，嘴角噙着的弧度凌冽：“想要報仇，皇叔也得有那個能耐纔是。”
他朝後看了一眼，獄卒立馬開了牢門。
“你們要幹什麼？！”
端親王眼神慌亂，想也不想的對獄卒動了手。
獄卒哪裏是他的對手，躺在地上“哎呦”起來。
“一羣飯桶！”
玄蒼看的火大，進去後三兩下的就把端親王摁在了桌子上。
端親王不老實，他便一腳踹了過去。
腿窩被狠狠一擊，端親王單膝跪地，狼狽不堪。
獄卒這才按的住他，玄蒼從衣襟裏拿出了一張宣紙，抖了兩下後放到了他的面前。
端親王眼睛被打腫了，艱難的睜開一條縫隙。
看見上面寫的內容時，他臉色大變。
玄蒼冷笑，乾脆利落的拿匕首劃了他的大拇指。
血珠滲出，他抓着這根手指，往畫押的地方按去。
端親王用力的掙扎，梗着脖子紅着臉，咬牙切齒道：“蕭懷瑾，你這是栽贓陷害，本王不服，本王要把你這樣低三下四的手段公之於衆！”
蕭懷瑾接過玄蒼遞過來的罪狀，晦暗的眸子裏覆着冰霜：“一個謀逆之賊的話，有誰會相信？”
說罷，他連一個目光都不願意施捨，轉身離開。
端親王跌坐在地上，髮絲凌亂，佝僂着脊背，帶着悔意的怒火在灼燒，燒的眼神空洞陰騖。
往日耀武揚威的風光再也不復存在。
是他輕敵，小看了這個平日裏不吭不響的侄子。
沒有想到他竟敢這樣大膽，直接拿着讓人寫好的罪狀逼迫他承認。
在旁邊牢房的蕭景和從爭吵聲中猜到了這一切。
看着佇立在門口的蕭懷瑾，他起身，整理着衣服上的摺痕。
眸裏覆蓋的溫潤神情不知何時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鋒芒畢露。
“呵，五弟好手段。”
蕭懷瑾不以爲然，淡淡道：“這點手段怕是不能入了皇兄的眼，畢竟皇兄爲了權利，可是不擇手段，我這點手段，哪能入得了皇兄的眼？”
他這話意有所指，蕭景和又豈會聽不出來？
對峙良久，他再開口時嗓音沙啞，一字一句都說的格外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