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崇之坐在她對面的木樁上，靜靜的凝視着她。
是什麼時候，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非他不嫁的女人讓他覺得陌生？
他們兩人之間實在是算不上好聚好散。
你來我往，有仇必報，互相算計。
但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楚昭禾這個女人在他心裏是特殊的。
就像是忽如其來的穿堂風，引起了驚鴻震顫。
楚昭禾輕笑一聲，低頭撥弄着胸前佩戴的那枚骨哨，神色漫不經心：“說什麼？說六王爺你曾經是怎麼餵我鳩引紅，怎麼把我關在密室裏毆打折磨，還是說在我身上下攝魂蠱這件事？”
她並不認爲，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說實話，你來我往的算計，她煩了，覺得挺沒勁兒的！
蕭崇之不吭聲，面色緊繃着。
楚昭禾嗤笑一聲，掂起了藥箱。
擦肩而過之際，手腕被人握住。
她不得已停下腳步，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
蕭崇之頓了片刻，訕訕的鬆開了手，看着她道：“是，那些事是我對不起你，但你也都報復回來了，仔細算來，我們之間應該是兩清！”
他不奢求別的，只希望她與他說話時不要夾槍帶棒。
將將她在給那些人治病的時候，他就在一旁看着。
她可以對完全陌生的人和顏悅色，爲什麼對他就不能？！
“兩清？”
楚昭禾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忽然笑了。
不知怎的，蕭崇之看見她這笑容，心裏無端的發慌。
“報復回來就是兩清嗎？你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掩蓋你做過的所有，撫平那些傷口嗎？！”
楚昭禾說着，加重了語氣，翦水般的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冷笑道：“六王爺，蕭崇之，容我提醒你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受到的痛苦都是你應得的，是你的代價，是你的報應，是你活該！如今我不再與你計較已是開恩，你有什麼資格讓我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對你笑臉相迎？”
物是人非，她不再去計較，但不代表就真的忘了。
是，她是報復過了，但他麼的蕭崇之知不知道，真正的楚昭禾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難過，他恕罪，他懺悔都已經晚了，那個愛他的姑娘抱憾而走，再也聽不見了！
現在再說這些，都是放屁！
想起原主，楚昭禾難免生氣，胸膛起伏，緊繃的身體有些顫抖。
她閉着眼，平復了好一會兒的情緒。
再睜眼時，她的眼神裏的怒火已經消散了不少。
看着神色僵硬的蕭崇之，楚昭禾嘴角勾了抹諷意，淡聲道：“你服軟，無非是知道自己錯了，想求得我的原諒，讓自己心裏寬慰，覺得自己的罪孽少一些，可蕭崇之你知不知道覆水難收這個道理？做過的事，錯過的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恢復如初了，哪怕你強求，那些裂痕也會存在一輩子。”
“若是隻有我們之間兩清你才能不繼續糾纏我的話，那我接受，你記住了，以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再見，是一個連招呼都不必打的陌生人。”
他不接受這個結果！
她可以怨他，可以恨他，但不能視他於無物。
接二連三的阻攔，楚昭禾已經十分不耐。
在她準備開口罵人之際，蕭崇之搶在她前面問道：“你當真不念半點往日你我之間的情分嗎？”
聞言，楚昭禾震碎了三觀，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情分？
他們之間有這個玩意兒嗎？
她探究的目光看了他片刻，猜測道：“怎麼，六王爺如今是知道了我的身份，賊心不死，想借着我巴結我母親，登上滄漓帝位？”
音落，蕭崇之就順着她的話迫不及待道：“我是想得你青睞不錯，但這與你的身份無關。”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楚昭禾，面色風平浪靜，內心忐忑不已，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這是第一次這麼直白，熱烈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以前與凌煙再一起時，他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他想，只要面前的女人能夠答應，讓他上刀山，下火海，吞刀子他都願意！
楚昭禾白了他一眼，清冷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誚：“六王爺是有受虐傾向麼，曾經愛你的人你棄之敝屣，百般羞辱，折磨你算計你後，你竟幡然醒悟，想要重新得到，好的壞的全你全佔了，你這麼能耐，怎麼不上天？”
蕭崇之緊咬着後槽牙，壓抑着嘶吼：“從前是我眼拙，不知道珍惜，現在我已經知道錯了，想要彌補你，你爲何就不肯再給我一個機會，蕭懷瑾能爲你做的，我也能爲你做，我做的也不比他差！”
他不明白。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錯了彌補便是。
明明曾經的她眼裏心裏都只有他一人，如今怎的這般決絕，不留餘地？
楚昭禾冷笑一聲，一字一句化爲利刃朝他心口扎去：“做夢去吧，不單單是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可能，奈何橋上，你遇見我也記得繞道走，我怕來世再遇到你這樣的渣滓！”
“還有，如果你想去搶皇位，你應該直接娶漠北公主纔對，或者努努力，好好表現，讓漠北太子娶你，直接與漠北皇室結爲姻親纔是對你最有利的辦法，在我身上下功夫，沒用！”
讓一個男人娶他，蕭崇之噁心極了。
但還是耐着性子，咬牙道：“任何人都不是你！”
聽到這句神似表白的話，楚昭禾差點大笑出聲。
呵，如今這麼深情給誰看呢，早幹嘛去了？
見她不說話，蕭崇之深吸了一口氣，放低了姿態：“那要我做什麼你才能不生我的氣，我們之間回到從前？”
繞來繞去，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
楚昭禾被蕭崇之的執迷不悟給氣笑了。
她面露嘲諷和輕蔑：“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臉皮厚故作不懂？要是前者，你就去請教三歲小兒，若是後者，你就貢獻些出來，讓戍邊的戰士不用那麼辛苦。”
說完還沒走兩步，忽然眼前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