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小心翼翼的拿過那張銀票，點頭如搗蒜：“夠，夠了，夠了。”
“那還不快滾？”
蕭崇之冷笑，像手上沾染了什麼污穢，直接把男人甩在了地上。
男人敢怒不敢言，腳蹬着地往後退了幾步，訕訕賠笑：“是，是，這就走。”
他給同伴使了一個眼色眼色，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女孩，憤憤不平的嘟囔了一句：“這次算你走運！”
小姑娘怯生生的走上前，微微仰頭看着他，看着面前這個拉她出地獄的男人。
蕭崇之收了匕首，像是舉手之勞，一句話沒留就走。
小姑娘愣了一下，回過神後連忙追了過去：“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那些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
蕭崇之腳下步子不停，語氣也硬邦邦的：“不用！”
“要的，娘說了，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錢是一定要還的！”
小姑娘格外執拗。
男人腿長步子大，她跟了一會兒就稍顯喫力，但依舊咬牙堅持。
身後跟了這麼一個尾巴，蕭崇之不勝其煩。
他停下腳步，語氣不善的警告：“別再跟着我了！”
男人身上的戾氣太重了，只一眼就讓人膽戰心驚。
小姑娘縮了下脖子，雙手聲音軟糯：“您告訴我該去哪還您銀子我就走。”
蕭崇之看了她片刻，嗤笑一聲。
“怕我還跟着我？”
小姑娘一愣，眼裏有被看穿的不自然。
她雙手絞着已經溼透的衣襬，低着頭否認：“...不，不怕！”
蕭崇之嘴角弧度僵了一下，眼眸也像是重巒疊嶂下的青山，縹緲恍惚。
不知過了多久，他自嘲一笑，聲音寡淡：“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雪花飄的更大了，落在身上涼岑岑的。
小姑娘擡頭仰視着着他，不明所以。
她身姿筆直，縱使求人時脊背也是直的，嘴上說着求情的話，骨子裏卻比誰都倔。
蕭崇之對上了小姑娘清澈明亮的眼睛，那不諳世事的懵懂和無措讓人沒來由的煩躁。
只消一眼，他就轉過了頭。
這個女孩，讓他想起了楚昭禾。
當年她也是這般跟在他的身後，趕都趕不走。
在他兇她後，她會用這種小獸般的眼神看着他，委屈又執拗。
回憶殘忍，蕭崇之眼裏涌上了一層霧氣。
曾經楚昭禾那麼愛他，怎麼他沒有珍惜，把人給弄丟了呢？
小女孩身上的衣衫溼透了，冷冰冰的貼在身上。
她凍的牙關打顫，低低的喊了一聲。
蕭崇之回神，斂眸遮去眼底的情緒，把身上的披風扯下來，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後披在了女孩的肩上。
“下雪了，快回家吧。”
他嗓音依舊是冷的，不過語氣好了不少。
男人的披風又重又長，領口那一圈毛領顏色光亮。
女孩一看就知道這披風太過於貴重。
可等她脫下來準備還給蕭崇之時，他人已經走遠了。
蕭崇之腳下步子急切，像是要慌着做什麼事。
是之前從未有過的迫切心情。
他想聽聽她的聲音，想給她道歉，想抱抱她，想......
蕭崇之閉上眼睛，不敢再往下想。
瘋了，他真的是瘋了！
......
楚昭禾睡得正熟時，被一陣突然的巨響給驚醒了。
她嚇了一跳，坐起身時拿了放在枕下的手術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門口的方向。
屋內光線昏暗，藉着外面走廊上的亮光，屏風上逐漸映出了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
楚昭禾眯了眯眼睛，猜出了是誰。
準備開口喊魍魎的時候，眼前掠過一陣涼風，緊接着嘴巴被人捂住了。
蕭崇之啞聲道：“昭禾，是我。”
楚昭禾盯着他冷笑，手裏的手術刀穩準狠的扎進了他的胳膊。
男人喫疼，悶哼了一聲，卻依舊沒有鬆手。
他看都沒看傷口一眼，咬着牙說：“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楚昭禾恍若未聞，沾了毒的銀針不知何時已經夾在了指間。
一個地方喫過一次虧就夠了。
蕭崇之這次有所防備，沒有讓她得手。
楚昭禾也不氣餒，朝他胡亂扎着。
沒有辦法，蕭崇之放開了她，往後退了一步。
楚昭禾坐在牀上喘着氣，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頓道：“蕭崇之，你讓我覺得無比的噁心！”
蕭崇之的臉色白了幾分，眼裏風雲變化。
“昭禾，我們談談。”
談？
“哈哈哈”，楚昭禾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神色譏誚：“你覺得我們直接有談的必要麼？”
蕭崇之手指蜷縮在一起，聲音沙啞：“昭禾，我不求你原諒，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楚昭禾披上了外衫，站在牀邊的腳踏上，與他視線平視。
“蕭崇之，你太髒了，而我楚昭禾，也從來都不吃回頭草，你如今的深情，還不如地上的灰塵！”
這話，化爲鋒利劍，不偏不倚的紮在了他的心口。
蕭崇之疼的脊背佝僂，腳下往後齟齬了兩步，神情哀傷落寞。
楚昭禾打了個哈欠，看他還站在原地，眉眼皆是嘲諷：“說完了就滾，你也應該不想驚動我母親吧？”
男人擡頭，雙目赤紅的盯着她：“爲什麼？”
犯人尚且能有改正的機會，爲何他被直接判了死刑？
楚昭禾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小丑，不答反問：“我倒是還想問問你，爲什麼你說要給你個機會，我就得給？莫不是六王爺你高高在上，呼風喚雨慣了，真的以爲這天下誰都得順從你？”
蕭崇之啞口無言。
楚昭禾看着他這個執迷不悟的樣子良久，嘆了口氣。
也不知何時才能到頭...
她收起了身上的鋒芒，第一次對他心平氣和的說：“蕭崇之，我們之間的故事早就結束了，我也不是當年跟在你身後，此生非你不可的楚昭禾了，日子流逝於指尖，我們都要朝前看。”
報復也報復過了，看在原主掏心掏肺的愛過一場的份上，她給彼此留了最後的餘地。
就當是......對原主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