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漓六王爺已死,父皇駕崩,新皇是他鬥了多年的兄長。
如今的他孑然一身,一無所有。
他只剩下楚昭禾了,若她也要與他劃清界限。
他往前看又能看到什麼?
忽然,蕭崇之像是想到了什麼,擡頭對上楚昭禾的視線,低聲道:“你不是想知道沱西鎮和棲柏鎮百姓中毒的事麼,我可以告訴你!”
楚昭禾正準備開口喊魍魎把人趕走,音還沒出來就聽到了他這句話。
藉着窗外涼薄如水的月色,她盯着蕭崇之試探的神情,笑了。
這天下,從沒有免費的午餐。
但這個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事關兩個村鎮上萬百姓性命的事,她猶豫了。
此時的蕭崇之有耐心極了,也不催促,像是知道她肯定會答應似的。
黑暗的環境多多少少帶了一絲無法言明的曖昧。
楚昭禾點了蠟燭,把被踢壞了的房門半掩。
做完這一切,她攏了攏長髮,站的離他遠遠的,淡淡道:“說吧,你想要我如何?”
“和我重新在一起!”
這個答案在他心裏已經想了千百遍。
蕭崇之說的毫不猶豫。
意料之中的話,楚昭禾輕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明知故問。
“你知道不可能的,換一個。”
蕭崇之深深的看着她,啞聲道:“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
楚昭禾聽出了他語氣裏的勢在必得。
也是,這件事算是他最後的依仗,對她又是如此重要,可不是有底氣麼。
她想了想道:“我可以想辦法把貴妃接出宮,讓你們母子相聚。”
重新在一起,簡直是做青天白日夢!
蕭崇之默了默,笑的苦澀:“她是貴妃,父皇死後她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妃,何必跟着我受苦。”
也是哈。
楚昭禾覺得他分析的有那麼幾分道理,但還是不想放棄。
“她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她對你寄託了所有,知道你‘死’的消息後,她生了一場大病,如今精神都有些失常了,你就忍心看着你母妃在宮裏渾渾噩噩,孤苦伶仃的過完後半輩子?”
蕭崇之垂着眼眸輕嗤了一聲。
她的目的太不加掩飾了。
他手指微微收緊,手背上青筋凸起。
“昭禾,我心意已定,你說再多都無用,我給你明天一天的時間考慮,若是過了時間——”
說到這裏,蕭崇之頓了頓,看着她素淨的臉頰,補了句:“我也不確定我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楚昭禾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款款離開。
威脅,明目張膽的威脅!
蕭崇之這條瘋狗,爲了一己私利,竟然什麼不顧了,連他母妃也不管了。
......
下到客棧一樓的時候,守在外面的漠北士兵前來通傳:“六王爺,客棧外有一個小姑娘站了許久了,好像是跟着您回來的。”
蕭崇之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他擺了擺手,神情疲倦:“打發她走。”
“是。”
拿了兩壇酒回屋,蕭崇之也蠟也懶得點,直接推開窗戶,一腿屈起,一腿懶散的伸着,坐靠在了窗臺上。
他拔開酒塞,仰頭灌了一大口。
辛辣刺激的液體順着食道,灼燒着五臟六腑。
本以爲會喝醉,但一大罐就下肚後,蕭崇之卻越發清醒。
只不過這酒太辣了,辣的他眼眶都是紅的。
蕭崇之笑笑,轉頭迎着窗外的冷風。
他目光遊離,沒一個安放點。
天大地大,沒有一處是歸途。
鹽粒似的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下,遠處零零散散的燈火與之交映,如照着深淵的月亮。
實在算不上溫暖,但這抹光亮,聊勝於無!
驀地,蕭崇之目光頓住了。
她竟還沒有走?
小姑娘站在客棧門口,擡頭眼巴巴的望着。
夜裏寒冷,身上落的雪花結成了冰,她嘴脣凍的烏青,卻早已感覺不到冷。
守衛搓了搓手,看她實在可憐,就勸了句:“回去吧,六王爺都說了不見你,你就是等到天亮也沒用!”
小姑娘臉頰僵硬的連客氣的微笑都扯不出來了,聲音細弱蚊蠅:“沒關係的。”
人不領情,守衛也不再多說。
要不是看着小姑娘身板弱,怕早上凍死在這裏被聖主責問,他才懶得管這破事!
蕭崇之喝完最後一口酒。
本想裝作不知,直接躺牀上睡覺。
但關窗戶的時候,他的視線還是控制不住的往客棧門口掃了一眼。
看那“雪人”抖個不停,好像隨時會倒下的樣子,蕭崇之低皺了一聲。
小姑娘眼皮沉的快要睜不開之時,忽然察覺眼前光線一暗。
她擡頭,蕭崇之還是那板着那副殺神臉,身後是客棧門柱上掛着的火紅燈籠。
或許是這場景太過於美好,小姑娘看的有些呆了。
等回過神時,已經到了屋子。
蕭崇之看着她凍的一個勁發顫的身體,也沒有憐香惜玉,眉眼盡是諷刺:“說了不要你還銀子,怎麼,銀子多的花不完?”
小姑娘覺得難看,硬着頭皮道:“不...不是,我是想把這披風還你。”
蕭崇之這才注意到,她的雙手一直捧着披風。
看着那上面厚厚的積雪,他不在意的說:“送出去的東西我不會收回。”
“這披風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小姑娘搖頭拒絕,想把披風往他面前遞遞。
可她在冰天雪地裏站的太久了,胳膊又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早就被凍僵了。
披風掉在了地上,她神色尷尬,慌慌張張的想要把它拾起來。
可越慌亂就越出錯,她一隻手還腫着,撿了好幾次都沒能拿起來。
最後還是蕭崇之看不下去了,彎腰撿起,隨手扔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行了,披風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小姑娘不做聲,在他準備親自動手的時候,她指了指他胳膊上那處暗紅色的衣裳,“我可以幫你包紮。”
蕭崇之本想拒絕,但話到了嘴邊又轉了個彎。
“你會?”
小姑娘見他神色鬆動了,眼睛亮亮的:“我爹是採藥人,因爲認識的藥多,也偶爾會有藥鋪找他做工,他教我了一些簡單的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