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來了沱西鎮那邊的消息。
按照他們的計劃,漠北幾萬大軍被成功地攔截在了鎮外,但胡律耶帶的親兵包圍了蕭懷瑾所在的客棧,蕭懷瑾雖擊退了他們,但兵力損失慘重,撐不了兩天。
除此之外,玄冥還告訴她了一個意外的消息:蕭崇之,死了。
楚昭禾愣了一下:“他死了?”
玄冥點了點頭。
蕭崇之奉了胡律耶的命令爲前鋒,去圍攻蕭懷瑾。
兩軍交戰,他技不如人,被蕭懷瑾活捉。
蕭崇之垂眸看着脖子上面的利刃,突然仰天大笑。
蕭懷瑾皺了皺眉,手上的力度加深了幾分。
“兩軍交戰,天下動盪,民不聊生,你身爲蕭家人,竟然與漠北狼狽爲奸,蕭崇之,你該死!”
本以爲蕭崇之會憤怒,會反駁,但他卻扔了手裏的劍,閉上了眼睛:“那就動手吧!”
來的時候,他就沒想着活着回去。
蕭懷瑾靜靜地看了他片刻,慢慢把劍移開。
“本王會殺了你,但不是現在。”
按照律令,蕭崇之應該被帶回去遊街,然然後再處以極刑,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順便再殺雞儆猴。
蕭崇之怎會不知道他的打算。
在天下人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毫無尊嚴地死去,母妃也會因此被連累,因爲有他這樣一個通敵的兒子而擡不起頭。
蕭懷瑾,他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蕭崇之勾了勾脣角,握住還未遠離的劍,毫不猶豫地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看在我曾喚你一聲五哥的份上,能不能幫我帶句話給昭禾。”
蕭懷瑾不語,看着他的眸色深沉如墨。
蕭崇之好像也並不在乎他的回答,自顧自地開口:“告訴她,這一生是我對不起她,是我沒有好好珍惜,是我把她給弄丟了...”
這話聽着着實刺耳,蕭懷瑾握劍的手背青筋凸起,身上的肅殺之氣更重了。
握着劍刃的手鮮血直流,蕭崇之好像沒有絲毫的感覺,連眉都沒有皺一下。
他向前走了一步,劍鋒扎破衣服,沒入血肉了兩分。
“若我沒有做錯那些事,昭禾根本不會看你一眼,如今你們在一起...是我,是我了她自由,給了你可乘之機!”
說到最後的時候,蕭崇之拔高了聲音,眼裏像染了血般赤紅一片。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蕭懷瑾面露諷刺,“天下之大,有些人你不知道珍惜,自然會有人替你珍惜。”
做過的事就是做過了。
錯就是錯!
有些事永遠不會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當初知道他是如何對昭禾時,他是想直接殺了他的。
如今,蕭崇之又有什麼臉去求得楚昭禾的原諒,給她道歉?!
蕭懷瑾的話,比身上扎的這把劍還疼。
蕭崇之脣色的血色淡了幾分,咬牙又往前了一步。
“蕭懷瑾,我輸給了她,不是你。”
他的血流的更洶涌了,很快就溼透了衣服。
蕭懷瑾知道這樣下去蕭崇之必死無疑,想把劍拔出來,卻被蕭崇之死死地拽着。
蕭崇之擡手抹了一下嘴角的鮮血,從懷裏拿出了一封信。
蕭懷瑾看着那封信,並沒有伸手。
這一幕,讓他想起幾個月前,蕭崇之被流放時。
他也是給他留了消息,告訴他千里冰魂散之毒出自羽落之手。
如今又如法炮製,不過是怕他把這怒火燒到他母妃身上。
蕭崇之扯了扯嘴角,咬牙,把掌心裏的劍送進了自己的身體。
有溫熱的液體濺到了蕭懷瑾的臉上。
蕭崇之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向後倒去。
手上的信緩緩飄落,掉在一旁。
念柔剛跑出來時,看到的第一眼便是這樣的畫面。
她手腳冰涼,渾身血液倒流,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她跪在了蕭崇之的身邊,用手捂着傷口。
可那血怎麼也捂不住,從她的指尖流了出來。
“大哥哥——”
蕭崇之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的狀態。
他嘴角不停地涌出鮮血,眼睛直直地盯着蕭懷瑾。
蕭懷瑾手無動於衷地站在原地,身邊是士兵的屍體,腳下的雪早已被刺眼的紅給污濁。
他握三尺青峯,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眼神比那雪還冷上幾分。
蕭崇之意識渙散,看的東西越來越模糊。
他只是強撐這最後一口氣在等。
蕭懷瑾看了他許久,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那封信。
蕭崇之嘴角帶着釋然的笑意,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念柔喊着“大哥哥”,抱着他,眼裏的熱淚還是落了下來。
被漠北太子關在密室裏面命懸一線的時候,她盼望着他來救她。
但他沒有。
她安慰自己,他或許是不知道,畢竟已經救了她一次了,是她自己沒有聽楚姐姐的話,早些離開。
可她明白,這只是在自欺欺人。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是故作不知。
她於他而言,是一個無關緊要之人,哪有資格去怨他,恨他。
如今他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念柔不想哭的,可她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忍不住。
她靜靜地感受着,感受着懷裏人的溫度一點一點地降了下來,直到發硬冰冷。
蕭崇之這個領兵之人已死,漠北戰士羣龍無首,士氣大落,慌忙撤兵。
清理屍體的時候,首領上來問了蕭懷瑾。
“王爺,念柔姑娘想要帶走六王爺的屍體,您看——”
六王爺到底是蕭家人,就算犯了錯入不了皇陵,爲了皇家的顏面,死後的屍首也不能隨隨便便處理。
出乎意料的,蕭懷瑾同意了。
“六王爺蕭崇之早已經死在了流放黔南的路上,這件事,到此爲止。”
一個屍首罷了,若不是蕭崇之自戕,怕是連個全屍都沒有。
首領明白了:“屬下告退。”
開門之時,和正準備敲門的子蘇撞在了一起。
他抱拳行禮,在子蘇進去後關上了門。
子蘇拂袖坐下,哼了一聲:“死的這麼痛快,倒真是便宜他了!”
知道昭禾是他妹妹後,他已經把她在滄漓過的日子調查的清清楚楚。
蕭崇之,實在是該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