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着，嘶吼着，像是在哀鳴。
士兵和龍騎影衛越來越少，滿天的血腥味刺激了蠱人，他們像是地獄惡鬼一樣，猙獰殘暴。
百里卿白色的袍子也染了血，明顯是受了傷。
蠱人圍着他，步步逼近，等着穩不住，露出破綻。
百里卿胸膛劇烈地起伏，拿劍的右臂微微顫抖。
他側眸看了一眼。
蠱人用長指抓的傷口滲着黑色的血跡，是中毒的跡象。
看着躍躍欲試的蠱人，他舌尖低着嘴角嗤笑一聲，把一粒藥丸塞到了嘴裏。
蠱人似野獸般向他撲來，一招一式完全沒有章法，只是衝着他的命。
可偏偏就是這不得章法，讓他摸不着路數，抵抗的筋疲力竭。
眼前已經有了幻影，出手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百里卿知道，他解百毒的藥，對蠱毒的作用微乎其微。
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了，腳下的步伐已經有些虛浮。
尖銳的指甲衝着他的胸口襲來，百里卿看見了，卻躲不開。
他閉上眼睛，儘量偏移了身體，準備認命地迎下。
可等了許久，意料之中的疼痛都未傳來。
百里卿睜開眼，看見自己面前的蠱人已經衝着一個方向走去。
楚昭禾一遍潑灑着千媚的血，一遍往崖邊走去。
她剛纔抽血的時候才發現，千媚的身體遠遠沒有看上去這樣康健，內裏虧空的厲害，像是已經進入了薄暮之年。
明明是武功高強，常年習武之人，身體卻差的一塌糊塗。
正常的成年人一次可以抽400cc的血，但千媚這樣的身體，400cc可能會要了她的命，楚昭禾只抽了一半。
但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百里卿去死，只能咬牙又抽了一些。
遠處的天空泛起了一抹魚肚白，像是把黑暗撕開了一條裂縫，薄薄的霧靄漂浮在空中，模糊了每個人的臉。
百里卿死死地盯着楚昭禾，目眥欲裂：“昭禾，回來！”
越來越多的蠱人聞到了千媚血的氣味，朝楚昭禾圍了過來。
她時不時地扭頭看一眼身後的路，連呼吸聲都放的極輕。
只要有一點疏忽大意，她就會和蠱人一樣，成爲殺戮的機器。
在這寒冬臘月裏，楚昭禾出了一頭的汗。
她沒有聽見百里卿的話，繼續往後退着。
直到，站到了深谷邊緣。
楚昭禾挪動了一下腳，鞋底的石子滾落下去，不見迴音。
她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趕緊往前挪了一小步。
這點血還是太少了，根本不足以吸引到全部的蠱人。
楚昭禾咬咬牙。
算了，能殺一個是一個。
她看着手裏僅存的血，撒了一些出來。
蠱人低頭嗅嗅，然後呆滯的目光挪到了盛血的瓶子上。
上鉤了！
楚昭禾深吸一口氣，剋制着害怕，高舉起瓶子。
在蠱人準備一擁而上的瞬間，她把瓶子扔了下去。
衝在前面的蠱人知道上當時腳已踩空，身體筆直墜落。
楚昭禾趁着他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跑到了安全的位置，還未站穩，耳邊就傳來一聲暴呵。
楚昭禾知道他生氣，但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樣做。
“若我命懸一線，你會見死不救麼？”
“你——”
百里卿惡狠狠地看着他，氣的無話可說。
蕭暮羽帶着八千御林軍姍姍來遲，有御林軍身上掛了彩，一看就是剛經歷過一場惡戰。
楚昭禾問他：“怎麼回事？”
蕭暮羽看着那些陰魂不散，跟了過來的黑衣人。
楚昭禾恍然大悟。
這些人，應該是千媚帶來上京城的死士。
聽說各個都是從小訓練，以一當十的高手。
蠱人本就難纏，再加上這些人，更是添了一把火。
這火越燒越旺，讓滄漓士兵節節敗退。
楚昭禾知道，僅憑他們這些人，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蕭暮羽道：“五哥留在上京城的兵馬在城郊的大營，與這裏一南一北，一時片刻趕不過來。”
“進鎮遠侯府之前，我讓阿九去拿了炸藥......”
後面的話，她不忍心再說。
蕭暮羽擡頭看了眼天，努力摒棄心底不斷髮酵的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在楚昭禾沒反應過來之時，衝過去與死士纏鬥在了一起。
天色越來越亮了，這份醜陋污濁的場面再也不能借黑幕隱藏。
腳下的土地成了泥，也不知是被露水打溼了還是其他...
楚昭禾站在不遠處的石頭上，拿了把弓，把箭鏃沾了毒，對準了那些死士。
死士知道她的身份，不敢對她下手，只能狼狽躲避。
她箭術不錯，有好幾箭都射中了，雖不是要害位置，但這箭上的毒只需要破皮。
一直負責看着千媚的半夏捂着胸口跑了過來。
“小姐，千媚醒了。”
說完這句她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大口鮮血。
楚昭禾嚇得扔了手裏的弓，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半夏。
把了脈後，連忙拿了一粒藥喂到她的嘴邊：“你受了內傷，這藥可以護住你的心脈。”
“小姐，是奴婢疏忽。”
半夏十分自責。
“這不怪你。”
楚昭禾搖了搖頭，把她扶到了石頭的後面背風。
千媚是習武之人，麻藥堅持不了三個時辰。
更何況......
她看向了打鬥中的魑魅。
方纔，一直忽略了這位千媚的左膀右臂。
沒有痛覺的蠱人，武功高強的死士，出手狠辣的千媚。
滄漓的士兵被打的毫無反手之力，士氣萎靡不振。
要不是蕭暮羽這個“皇帝”在這，怕是他們要直接投降。
千媚的目光越過血雨腥風的廝殺，直直地射向楚昭禾。
好像在告訴她：看看，你拼命要幫他守護的江山，最終不還是落到了我的手裏。
楚昭禾的眼睛赤紅一片，指尖扣緊了肉裏。
她彎腰，撿起了地上沾了血的劍。
正要擡腳走去時，聽到了凌亂急促的馬蹄聲。
回頭，就看見面容肅穆沉穩的蕭懷瑾身穿鎧甲，騎着駿馬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