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匯,男人對她輕點了下頭。
楚昭禾愣了一下,猛地看向蕭暮羽的方向。
蕭懷瑾怎麼會回來?他們兩人又何時把身份換了回來?
男人翻身下馬,摸了摸她的頭。
晝夜不停的趕路,他嗓音沙啞低沉:“會沒事的。”
楚昭禾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鼻尖發酸。
蕭懷瑾的加入,必敗無疑的戰局有了起死回生的跡象。
到底是刀尖上舔血的人,千媚的暗衛再也沒有了方纔那樣囂張的氣焰。
蠱人也不知爲何,反應也不如方纔那般迅速敏捷。
千媚捂着胸口,嘴角有血跡滲出。
她手上的動作不停,挽着利落漂亮,帶着殺意的劍花。
兩個殺手揮劍向她砍來,劍刃擦出了火花。
千媚被逼的腳下不斷後退。
魑魅趁亂來到了她身邊,解決這兩個殺手後,低聲道:“聖主,我掩護您先走!”
千媚擡手蹭掉了嘴角黑紅色的血跡,冷笑一聲:“現在離開,功虧一簣!”
魑魅一邊應對着進攻,一邊勸道:“聖主,命在,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千媚飽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今日,是她最後的機會......
新皇蕭懷瑾親自上陣,戰士們重整頓旗鼓,士氣大振,局勢大轉。
千媚逐漸感覺力不從心,身上深淺不一地傷口越來越多。
胸口的疼痛更是讓她眼前一片黑暗,她踉蹌了兩步,連忙把劍插在地上穩住身體。
楚昭禾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聲音平靜,像是早已知道這樣的結果。
“認輸吧。”
千媚譏誚地看了她一眼,站直了身體,重新開始廝殺。
她充滿殺意戾氣的背影。
楚昭禾看着看着,心底忽然升起了幾分悲憫。
一直活在仇恨世界裏的人,哪懂什麼是回頭是岸?
蠱人越來越少,有些從他們身體裏出來的蠱蟲沒爬多遠就死了,根本來不及找到新的宿主。
蕭懷瑾的劍架在了千媚的脖子上,冰冷的目光緊盯着她。
半晌,他開口道:“念在你與昭禾的母女情分上,投降,朕會從輕發落。”
昭禾不是真正的楚昭禾,與她哪有什麼母女情分。
拋去這些恩怨不談,他是感謝她的。
要不是她解了昭禾身上的情人蠱,他怕是會悔恨終生。
千媚淺色的瞳仁盯着他,忽然放聲大笑。
她面容扭曲猙獰,笑的淒厲陰冷,宛若索人性命的妖魔。
蕭懷瑾正準備動手之時,眼前閃過一抹刺眼的白光。
“你也該死!”
他的身體下意識的躲避,內力聚在手掌,朝千媚襲去。
千媚是抱着一命換一命的決心,根本沒有想躲避。
凌厲的掌風把她逼的狼狽後退,她“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
看到這一變故,楚昭禾被嚇到了。
“蕭懷瑾!”
匕首偏了位置,刺到了蕭懷瑾的肩膀。
他臉色微變,幽深冷寂的視線從傷口上劃過,落到千媚的身上。
玄蒼解決完蠱人後趕到了他身邊。
楚昭禾也跑了過來,看到傷口無毒後鬆了一口氣。
接着,百里卿,蕭暮羽,也趕了過來。
士兵更是把千媚和魑魅圍的密不透風。
魑魅受了很重的傷,拼着最後一口氣勉強站在了這裏。
他兇狠地眼神看着謹慎上前的士兵,尋找着突破口。
“聖主,屬下就算豁了性命,也會護您離開!”
千媚看了他一眼,笑笑。
看了她還沒到人人憎恨厭惡的地步,最起碼,這天下還有人願意爲她赴死。
趁着魑魅不注意的時候,她把一粒藥丸塞到了魑魅的嘴裏。
蕭懷瑾眯了眯眼睛,擡手打了個手勢:“把她拿下!”
命令一下,士兵舉着刀槍,喊叫着衝了過去。
魑魅準備用命相搏,爲千媚殺出一條血路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股大力。
等他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出了包圍圈。
而千媚的身影,已經被人團團圍住。
“聖主!”
千媚怎會願意束手就擒,縱然全身上下已經提不起半點力了,她還在咬牙堅持。
腳下是伸出斷崖的巨石,她被逼的退無可退,只消兩步就會墜入深谷,萬劫不復。
哪怕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士兵仍是不敢小看她,謹慎地靠近她。
千媚的目光在楚昭禾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掠過蕭暮羽,最後落到蕭懷瑾的身上。
“有錯的是明明是你們蕭家!血海深仇,我又怎麼可能願意敗在你的手裏?”
說完這句,她扭頭看了一眼深不見底的山谷。
楚昭禾察覺到了不對勁,瞳孔狠狠一縮,朝她跑了過來。
“快阻止她,她要跳崖!”
可她還是晚了一步,千媚縱身一躍,揚起的衣袂擦過她伸出的手指,如流星般劃過。
楚昭禾趴在石頭上,胳膊用力地向下夠,聲嘶力竭地喊了句:“不要——”
千媚的身體像是破敗的風箏般直直地下墜,嘴角艱難地扯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昭禾,你心裏還是有我這個母親的,是不是?
聽到了聲音的魑魅失了神,眨眼的功夫身體便被利刃穿透。
他高大的身軀倒在了地上,眼睛看着斷崖,嘴裏不斷地涌出鮮血。
蕭懷瑾沒想到,千媚這樣驕傲的女人,會選擇跳崖了斷自己。
他讓玄蒼玄冥帶人下去找。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楚昭禾還沒回過來神,蕭懷瑾拉着她的手,她像個提線木偶般跟在他的身後。
早晨的寒風一吹,臉上冰涼一片。
她下意識地擡手,蕭懷瑾已經拿了帕子,溫柔地幫她擦臉上的溼意。
他默默地擦完,幫她穿上了披風,帶她上了馬車。
自始至終,蕭懷瑾都從未放開過她的手。
車廂裏,楚昭禾爲他包紮肩膀上的傷口時,也是沉默寡言的。
蕭懷瑾注意到她的情緒,拇指摩挲着她微紅的眼角,低聲道:“累了就休息會兒。”
楚昭禾嗯了一聲,把頭枕在他的腿上,雙手抱着他的腰。
鎧甲又硬又涼,一點也不舒服,可她還是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