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瑾冷哼一聲，揚手一揮，茶盞的碎裂在他腳邊。
“沒想到王大人比朕更會治理朝政，那不如這皇位，朕就讓王大人來坐？！”
王大人驚了一下，拱手彎腰：“老臣不敢。”
他嘴上雖認着錯，但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忿。
半壁江山爲聘，豈不是讓天下所有人都會以爲，滄漓皇帝會被美色所惑，不管不顧嗎？！
這些大臣心裏想的什麼蕭懷瑾心裏門清，他心裏冷笑，慢條斯理道：“半個月前，王大人家的祖宅重建，與鄰里發生了爭執，王大人特意趁着休沐之日回去，以權壓人，可有此事？”
不等那王大人回答，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另一位大臣。
“前日，馮大人的侄子與人發生了口角，給那位外地來的商賈獨子打的下不來牀，對方不差錢財，爲了不把事情鬧大，參馮大人一筆，馮大人就準備以權謀私，承諾明年春試的時候，給他這個獨子走個後門，讓他走上仕途，這件事朕可有說錯？”
被點到的馮大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後背溼了一片。
皇上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蕭懷瑾嗤笑一聲，目光又轉向了下一位大臣。
“皇上！”
不等他開口，那位大人就急急忙忙地上前兩步。
“臣聽說沱西鎮那戰大獲全勝，除了離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還多虧了大朔太子的幫助，漠北來勢洶洶，若不是大朔，滄漓恐怕早就戰亂不斷，讓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啊。”
“大朔能救我朝與危急時刻，皇上理應涌泉相報，顯我國氣度，如今楚小姐貴爲大朔嫡長公主，又與皇上情意相通，滄漓與大朔聯姻是兩全其美的好事，皇上用半壁江山爲聘，不僅表明了求娶的誠意，還能向天下人證明我朝絕不會行忘恩負義之事。”
“皇上聖明，臣日後定會殫精竭慮地爲皇上分憂解難，做一個賢良之臣。”
這番話說的實在漂亮，引得旁邊的大臣頻頻側目。
王大人與馮大人暗罵他奸詐的同時，更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蕭懷瑾笑笑，意味不明地說：“齊大人，實乃我滄漓之福啊。”
齊大人的腰彎的更低了，謙虛道：“爲君分憂，是臣分內之事。”
他滿意地點頭，視線掃向一直未開口的幾位大臣。
“你們幾位可還有話要說？”
幾位大臣互看了一眼，交換了下眼神，然後立馬行禮道：“皇上聖明，臣等無話可說。”
一個個的垂首順從，來時的氣勢早就被嚇到九霄雲外了。
生怕晚一步答應，自己做的那些事全部被抖落出來。
“方纔是臣思慮不周，如今覺得齊大人所言甚是有理，皇上用半壁江山爲聘，不單單是爲楚小姐，更是爲了滄漓，是臣愚昧了，還望皇上見諒。”
“皇上，臣也知錯。”
王大人和馮大人也趕緊表態。
要知道，皇上嘴裏說的那些事，雖然殺不了頭，但也能讓他們蛻一層皮。
這懲罰不重也不輕，足以殺雞儆猴。
王大人和馮大人心裏滴着血，面上還得笑着道謝。
“臣遵旨，謝皇上隆恩。”
這件事很快就傳開了，沒有入宮的大臣知道後，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新皇殺伐決斷，手段凌厲，半分情面也不留。
看來以後更是得小心翼翼，千萬不能被皇上抓到了把柄。
楚昭禾也從百里卿的嘴裏知道了這件事。
彼時兩人正在下棋。
百里卿落下一子，看着難分勝負的棋局，他主動認輸，把手裏的棋子放回棋盒。
楚昭禾察覺道他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的，就多問了一句。
百里卿收拾着棋盤，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
好久好久，他垂眸輕笑一聲：“看他能護住你，我替你高興，這樣也好，省得我以後替你擔心。”
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楚昭禾神色一滯，心尖輕顫了一下。
她輕聲問了句：“你...你是不是要離開了？”
棋盤上剩下一枚孤零零的黑子，百里卿看了一會兒，才把它扔進棋盒。
擡頭時，他臉上帶着淺淡的笑，聳了聳肩，說的瀟灑恣意。
“無音谷因你而建，你出嫁，它便是你的嫁妝，你不嫁，它便是你的靠山，如今它是你的嫁妝，那我這個掛名谷主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以後呢，我就不再是無音谷谷主，只是一個四處雲遊，喫喝玩樂的散人，天下之大，四海爲家。”
楚昭禾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開口。
百里幫了她太多，她無以爲報，早就把他當成了最親近的兄長。
甚至在她的心裏，百里卿的分量比子蘇這個有血緣關係的兄長還要重一些。
正因如此，她才配合着他，一直裝傻，一直故作不知。
窗戶紙一旦捅破，就再也回不到從前。
楚昭禾這麼久不說話，百里卿似乎是猜到了什麼。
可她臉上的神色滴水不漏，他無從判斷。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百里卿知道，他走以後，兩人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
這樣想着，他的目光就變得有些貪婪。
他想把楚昭禾的眉眼刻在心裏最深處。
刻在那塊無論經歷了多少血腥，卻一直未曾被玷染的乾淨之地。
這樣子的目光，楚昭禾稍稍有些不自然。
她閃爍着撇開眼睛，喝了口茶，問他：“什麼時候走？”
百里卿回神，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看着窗戶上的紅色剪紙，很輕很輕的笑了。
其實早就夠了，是他太貪心，有了妄念。
他道：“...元日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