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看着平靜,湖底就另說了。歷來這五個學堂的考覈,都能把山上各處都多少牽扯到一起,只是這一次與之前相當長時間內一貫的動靜有些不同了。既然到處都能感覺到不同,那自然到處都會有些動作。
幾個月之後,學署忽然給學堂下了一道調令,言爲促山中弟子更加上進,決定以半年爲限,從己、庚、辛三層學堂按年齡段各抽數人充至壬、癸二層學堂,與其相應年齡段的弟子互相幫扶與督促。
戌甲之前從未聽說過類似的調令,便去問趙塚子。冷哼了幾聲,趙塚子只問道:“適齡的弟子沒幾個,你多半是跑不了的。壬、癸兩層你想去哪一層?”
戌甲搖了搖頭,只說聽師傅的。趙塚子踱着步想了一會兒,說道:“癸層人最多、環境最差,你就去癸層。好了,目下你只抓緊修練,其他由我來安排。”
幾日後的清晨,戌甲帶着行李和憑信,與十幾位體學弟子一同前往湖心石,然後被學署兩名綠衣人領着去了癸層的學堂。這癸層學堂的大門在形制上倒是與辛層一致,只是看着有些晦暗,沒那麼光趟。進去沒走多遠就發現不同之處了,中間沒有湖,而是一塊大平地,遠遠就能望見許多人在平地上練習着。平地兩邊也見不到多少鬱鬱蔥蔥,密密麻麻都是不太高的屋子。
拐了幾處彎,來到一棟屋子前。綠衣人告訴衆弟子,在癸層期間,衆弟子就在這棟屋子休息。
領進屋後,每人分了一個單間。戌甲看了看,大小約莫只有辛層住處的一半,也就能容納一張牀鋪和一桌一椅子。牀鋪下能拉出抽屜,看來是平日裏收納之用。窗臺上有一個小香爐,拿起來聞還猶有餘香,在自己搬進來前,這裏應該住着人。
收拾了行李,戌甲便出了屋子,去外面看看。來時學署的人就說了,明日辰時在屋前與本層學堂的代表師徒見面,今日暫無別事。走在屋間小道上,擡眼四處張望,若不說是學堂,戌甲還只道是在穿梭鄉里民房。比之辛層擁擠、嘈雜,卻仍十分的乾淨,更有一股陽間氣。別人如何不知道,戌甲就覺着很舒服。
憑着記憶,按着原路往回走,到了學堂大門附近,遠遠就看見鄔憂朝自己招手。走到跟前,戌甲說道:“你還真來癸層啊?與你師傅講通了?”
鄔憂笑了笑,說道:“反正是混日子,索性找個人多熱鬧的地方。”
戌甲吹了一口氣,說道:“我來這兒是因爲體學實在沒人了,術學的弟子那麼多,你幹嘛非湊這個熱鬧?”
鄔憂佯裝不甘,說道:“沒法子啊,都知道被抽出來就是混半年日子,但凡還有點念想的哪個願意來?天賦好的學堂肯定不放,有門路的也不必來,到最後不還是派給我這種既沒門路天賦又一般的人。你瞧,我那幾個師兄弟就一個沒來。”
戌甲搖了搖頭,說道:“你得了吧,就算真像你說的那樣,上面不還有個壬層嗎?我又不是瞎子,你身上的本事在附近年限的弟子中說大不大,說小也絕不算小,這最下一層怎麼着也輪不到你來。”
戌甲擺擺手,說道:“那是師傅安排的,我聽師傅的。”
鄔憂嘿嘿一笑,說道:“那我這也是聽師傅安排的。”
戌甲眉頭一皺,問道:“你不是說是師傅聽了自己的想法才改變的主意嗎?”
鄔憂哈哈大笑,說道:“這世間有幾個師傅能聽得進去徒弟的想法?我那還不是順着師傅的心意去說的,你還當真了?”
戌甲想了一會兒,問道:“這麼說是你師傅讓你來這兒的?”
鄔憂還是笑着,說道:“想不通吧?老實說我也想不通,咱倆的師傅都怪得很。”
戌甲也笑了笑,說道:“畢竟是一個師傅教出來,哪兒哪兒有點像也很正常。今日無事,去哪裏閒逛?”
鄔憂以手指了指中間的大塊平地,說道:“那兒人多,就上那兒去看看?”
二人便去了學堂中間的平地。這平地說是塊練武場也不行,地板石都沒鋪怎麼平,到處間長些雜草。平地上練拳腳的、練術法的、練靈器的都有,甚至看見有練凡兵的。這些手拿刀槍劍戟的倒真讓戌甲意外了,辛層的弟子練兵器還得揹着人,反倒在這癸層可以大大方方地練。莫非這就是師傅讓自己來這兒的原因之一?
穿梭在人羣中,遇着有意思的就駐足旁觀,見着有面善的就寒暄攀談,沒過多時二人還真就混了個面熟。
“二位就是從上面下來搞那什麼互相幫扶的弟子?”
“是啊,我倆從辛層來的,師兄們上山幾年了?”
“我們幾個都上山二十幾年了,就等着年限到了,去別處混口飯喫。二位看着氣盛,怕是年限不長吧?”
“嚯,老哥真有眼力!我倆都還沒到十年。”
“哦,兩位老弟年限尚短,又能在辛層修練。抓緊時間多學些本事,日後前途必定不凡。”
“多謝師兄美言,只是前途一說熟難預料啊。”
“誒~~,老弟這麼說就不對了。辛層我沒去過,可壬層我去過。也就高了一層,那修練的條件就明顯好上許多。再說二位能被辛層看中,那天賦必然差不到哪裏去。日後就是登不了仙,若能多學些本事,在山上混個好差也比我等容易得多了。”
“問下師兄,學堂內體學弟子修習兵器的多不多?”
“不算太多,不過也並不罕見。怎地,在辛層見不到修習兵器的?不會吧,我在壬層就見過,雖然比這裏的還少些。”
“辛層確實難以見到,我這樣的體學弟子想練兵器都得揹着人。”
“嘿,奇了怪了,這練兵器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怎地還要揹着人?”
“這……一言難盡。”
一夥人正閒聊着,忽聽來一陣喧鬧。順着聲兒望去,遠遠見着幾人踩着飛劍懸於半空,似乎在與身旁地上什麼人在對峙。
“幾位老哥,你們這兒經常能看到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