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州,城東一府邸。

    兩人急匆匆入府,一個喜,一個憂。

    快跑到書房門口時,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

    下一瞬,他們看到書房房門被打開,從裏邊出來一個轉動輪椅的男人。

    男人四十出頭,常年不見日光,膚色蒼白,卻也顯得年輕,脣角噙着溫和的笑,看上去,就是一個頗有貴氣的文人。

    “王爺,”憂的那個匆匆道,“護國大將軍的剿匪大軍就停在茂州一帶,足足三萬人啊!”

    茂州的廂軍都沒這麼多,更何況,他們也只收買一部分武官。若靠瓦門寨和庫勒兩國的支援,就怕那些人還沒到,茂州就被禁軍精銳踏平了。

    茂王並不急。

    護國大將軍霍徵近日可謂是在他眼皮下行動,對方的言行舉止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路過來,剿匪是真,毫無察覺亦是真。不過,駐紮在茂州外,的確是個煩心事。可偏偏那個山寨上有不少精銳,他可不想輕易讓出去。對方駐紮不輕舉妄動,亦是因那一帶地勢微妙,霍徵不想爲了剿匪折損了精銳。

    茂王看向喜的那個。

    “你說。”

    “回稟王爺,孫管家那邊大事已成!”

    搭在輪椅上的手猛地攥緊。

    “哦?”

    他死死盯着下屬,“武王真的沒了?”

    “真的!”

    下屬激動道:“孫管家還有林頭領在暗處親眼所見,毒箭直中心窩,當場從馬上摔下來。沒多久府衙那邊就有哭聲,又被知州攔住,消息還沒朝外傳。府衙的探子也傳話,大夫們都是苦着臉走出門,後來都被關在廂房裏,不讓他們離開。”

    “好,很好。”

    茂王喃喃:“他們瞞着,就讓他們瞞着,剛好讓我寫封信。”

    這時,再看那個滿面愁苦的下屬,他反應就很冷淡了,“薛副將可說霍徵有異動?”

    下屬搖頭。

    “那便無妨,薛副將在沙場與霍徵出生入死多年,極得信任,既然他都沒察覺出端倪,可見霍徵只是剿匪心切,便讓他駐紮,左右這段時日,本王還有別的事要處理。”

    兩個下屬離開。

    茂王親自寫了一封信,又找來一個信物。

    既爲亮明身份,也表達自己的誠意。

    “把關在廂房裏的那位請過來。”

    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被帶過來,看到茂王,一張臉滿是苦澀。

    “把這個帶給你主子。”

    男人不敢接。

    “放心,你們大事已成,何必這般傷心?”

    男人不解。

    茂王淡淡道:“武王死了,下手的,是隨你一起過來的那些人,開心嗎?”

    男人僵住身體。

    他心中一陣惡寒。

    開心嗎?

    如果這事真是他們自己人完成的,那倒還好,天知地知,他們知主子知。

    可現在經過茂王之手,武王到底是他們的人害的,還是茂王的人害的,不得而知。可這債,肯定是安在了他們主子身上。

    他們主子有一個天大的把柄在茂王手中了!

    茂王彷彿沒看到他眼中的恨意,微微一笑,“去吧,事不宜遲,日夜兼程,本王會派人保護你的。”

    男人卻明白過來,如果他不老老實實去陵安,半路會被人解決,由別人代替他送信。

    若是如此,還不如他將前因後果告訴主子,免得主子被人拿捏。

    茂王心情大好,很少飲酒的他竟是開了幾罈好酒,喝得爛醉如泥。

    沒他的命令,無人敢靠近書房。

    就在茂王喝得爛醉如泥,其他人戰戰兢兢時,有人悄無聲息的入了書房,將描摹後的書信替換了那些真的書信,假賬換了真賬本,以假信物,換了一個真信物。

    爲了做到這一點,此人埋伏在這附近許久,數次潛入,對茂王府的一切瞭如指掌。甚至,只要他想,輕而易舉就能殺死茂王。

    這可太便宜茂王了。

    他要讓此人身敗名裂而亡,看到希望,皇位唾手可得,卻又失之交臂,絕望而亡。

    成州。

    府衙一片死寂。

    知州努力隱瞞,卻還是讓些許閒言碎語傳出去,大怒,派人將那些人抓起來。

    如此種種,讓主簿趙平更加篤定武王真的身亡。

    他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既然林章那邊說要拖延時間,他便裝作沒發現,只讓探子們準備好。時機一到,必將鬧得滿城風雨。

    加之武王近幾年很得民心,到時大家必然憎恨庫勒、螟蛉兩國,恨不得大軍踏平那兩國。

    知州滿面愁苦。

    愁的是自己演技不好,苦的是武王太大膽,與其他無關。

    而被傳言死亡的武王,此刻正樂呵呵的給妹妹扎辮子。

    糰子揣着手,老實坐在高板凳上,小短腿晃來晃去,大眼睛轉了好幾下,看到墨寒,咧嘴一笑,看到白輕雲,咧嘴一笑。

    “好了,梨梨,你看看如何。”

    莊言拿起一面鏡子,遞過去。

    糰子抱着鏡子仔細打量,“哇喔,好好看哦,阿言哥哥,你真的是第一次給人梳髮嗎?”

    莊言矜持的頷首,糰子興奮的拍爪爪,“那阿言哥哥經常給樂樂梳髮好不好?”

    武王殿下再次矜持的同意了,餘光卻瞥了眼某個面沉如水的樓主。

    墨寒冷冷的看他一眼,轉身出去。

    白輕雲故作驚詫:“墨樓主,你去哪?”

    “換班。”相當冷淡的語氣。

    年絕曾說一半一半,墨寒便以爲是你一日,我一日出門。結果,年絕是每半日一換,還絲毫不嫌煩。

    如此過了五日。

    在跑死了幾匹快馬後,有人衝進了承王名下的一別莊內。

    沒多久,就有人急匆匆去了承王府。

    當日發生的種種,外人不得而知,只在回承王染上風寒,數日不能上朝。

    薈萃宮。

    莊意拿着信,打開一看。

    “讓我去找莊霏,再轉交一封信?”

    他很想打開那封信,可想到大哥的手段,還是算了。

    “那我就跑一趟吧。”

    四公主府。

    十三皇子駕臨,莊霏極爲詫異。

    自從上次事情之後,她在陵安極爲低調,連宴會都很少參加,就怕沾染上是非。

    “他怎麼會來找我?”

    莊霏去了前廳,屏退了左右,還沒開口,就聽到莊意報了一個具體時日,當即面白如雪。

    那日,恰是她拿到那張信筏的日子。

    信筏上點名她並非真正龍子,本不該擁有公主的身份。

    她懷疑是父皇或承王的對手所留,如今看來,竟是武王送過來的!

    “皇弟,”莊霏白着臉,乾巴巴道,“你……”

    “我什麼都不清楚。”

    莊意自己都很懵。

    “這封信給你,我走了。”

    莊意說走就走,十分乾脆。

    莊霏也不敢留人,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將信打開一看,如遭五雷轟頂。

    “這、這是想害死我嗎?”

    她第一反應是怒罵莊言,可又很快明白了莊言的用心。

    並非龍子,享受了公主待遇,且這一切,是莊焦給她的。

    她可曾回報莊焦一二?

    莊焦待她冷淡,卻也留她一命,又是否看在她喚了這麼多年的‘父皇’的份上?

    既然喚對方父皇,可曾真的做一個女兒該做的事情?

    莊霏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