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來二去,孫才人竟又有了起復的架勢,好不春風得意。
這日夕陽西墜,霞光萬丈從飛閣流丹後映照而出,天也似醉了,讓人動了一天的心神沉澱下來,將喧囂歸於平靜。
皇帝原是要去披香苑尋花美人,憐妃才提過,他得給這面子。
但一擡頭,看天空流了薄血般地紅,腦袋裏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雪腕上的一道道紅痕,深呀,淺的。
心裏就和貓撓似的。
“皇上?”
福壽頭天當差,見萬歲爺停了步,不明所以便上前詢問意思。
皇帝看他一眼,想了想道:“你去,把王太醫請去雲岫閣。”
然後自行走了,儀仗浩浩蕩蕩地跟在後面。
福壽微愣,不是說要去披香苑?
雲露才用過膳,移了輕榻在院子裏,舒舒服服地躺着乘涼。
喫飽喝足人就容易困頓,她歪着身子,人就有些迷糊起來。
直到被人一拍手臂,肩膀一抖,又縮了縮,才轉過身去。
皇帝握着她手試了試,溫軟軟地,可見沒躺多久。
“皇上怎麼來了,沒聽內官監的公公說呢。
我都睡着了。”
她就這麼歪着,眨了眨眼,還是霧濛濛地,分毫不見站起來請安的意思,皇帝也像是忘了,只當沒這回事。
“朕來看你傷好了沒。”
“快好了,那藥膏極好用,抹上就是一股子涼。
就是好了,臣妾還想多用呢。”
她這纔想起要用得自稱,改過來。
皇帝倒不介意她偶爾失口,只是瞥她:“別想平白花銷朕的東西。”
她掩了呵欠,又讓進來些位置,讓皇帝坐得舒服。
隨口胡攪蠻纏:“那皇上把那茶盞子端來,臣妾只再燙一回,可就不是平白了。”
皇帝順着她的視線往旁邊去,湘妃竹彎扎地圓茶几,上頭一個黑漆描金地小托盤,裏頭擱了同色茶杯。
皇帝記得,他當時覺得這套杯子燒得小巧,她想來喜歡,就讓人送了給她。
如今瞧着,她倒是用得挺順手。
他端起來,看她一雙黑烏地眼裏盛着星子,瞧着他,笑了:“裏面有好東西?”
“原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你眼巴巴看着朕什麼意思?”
“沾了皇上的手,就成了好東西了。”
她眉眼兒一彎,想趁着他被糊弄住,就勢拿過來。
偏偏他攥地緊,也沒那麼容易受她騙,反將她手拍開,先喝了一口。
涼水入喉。
他皺了皺眉。
“是普通地菊花水。
臣妾聽說荊州一帶有芳菊經泉水浸沃,極爲甘爽。
有一人家終年飲這水,壽歲驚人,就想自己種來試試。”
她依過去,下巴貼着他寬闊的肩背,低軟地嗓音和着夜風徐徐吹入他耳中。
這也是她曾經最喜歡給妙妙盛的水,只是那時處境困窘,不過是丟進些野菊而已。
並不是特地依水而栽。
他眉頭舒展了些,又見她委委屈屈地把手遞到自己跟前,不由懶哼:“拿燙紅的地方給朕看什麼意思?
朕剛剛可沒拍在這處。”
恰福壽領着王太醫進門,見兩人膩歪先偏頭躲了躲。
後一起上前請了安,見萬歲爺沒有進內殿的意思,就張羅宮人備了椅凳。
“不知是陛下和承徵,哪一位不適?”
皇帝原想着自己上回胡亂包紮,耽誤了她,今日好讓王太醫重新給她包紮一回。
但剛看她手傷,確實快好了,就懶得讓她知道,免得寵得過了。
改了口道:“是朕。”
王太醫是老太醫了,爲皇帝診治過不少回,聞言仔細行了一套望聞問切全流程,拈鬚緩緩道:“從皇上舌淡苔白滑,脈相沉遲等症狀,可看出陰寒凝滯胃腑。
容老臣開出藥方,早晚空腹喫一劑即可。
還須切記,期間不可喫冷食。”
他最後一句囑咐剛落,雲露小腿向後彎,就着榻子跪了。
小臉正經嚴肅,服服帖帖地道:“請皇上恕罪。”
王太醫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