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最近新開了一家麪館,可這家麪館與尋常麪館都不一樣,十分的特立獨行。
它既不是帶湯的麪條,也不是幹拌着喫的面,反而是一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麪餅。
不堂食,只賣麪餅。
這麪餅說來也神奇,用滾燙的開水泡上那麼一柱香的時間,再用筷子輕輕一挑,麪餅瞬間就散開,成了口感勁道爽滑的麪條。
要是再來上那麼一勺肉醬拌勻在麪條裏,這滋味簡直了,脣舌生香,讓人回味無窮,連湯都鮮香可口。
不僅是如此,這麪餅還能幹喫,一口咬下去嘎嘣脆,這香香脆脆的,哪怕當個零嘴兒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關鍵是這麪餅十分便宜,飽腹感也很強。
這是在上京,尋常一碗素面就要十文錢,要是加肉的話,那得十五到二十文錢了,這麪餅只要四文錢一塊,一次性買三塊就只需要十文錢。
一塊麪餅泡發,跟一碗普通的素面的量也差不多。
而且還遠不僅如此,要是一次性買上一兩銀子的麪餅,還免費教顧客做肉醬。
店裏的肉醬是限量的,一天就那麼一盆,賣完截止。
許多商販都看到了商機。
這麪餅便宜,就算不加肉醬,味道也十分不錯,比起麪館的素面要好喫太多了。
所以有許多小販每天來這裏批發麪餅,然後再去擺攤兒賣泡麪,只需要燒開水就行,比尋常麪攤方便多了。
一碗素面賣八文,加肉醬就十文。
這也導致,上京城中掀起了一股泡麪風,空氣裏都盡是泡麪飄香。
上京城,城防營中。
趙又霖剛結束探親假,回到軍營。
她是去年才主動參軍的,她家裏姐妹多,地少,窮得飯都喫不飽,想娶夫郎都得自己賺錢。
所以她仗着自己有一把力氣,入了軍營,想着憑本事混個軍功。
只不過如今天下太平,四海之內無戰事,軍營裏平日裏也就是常規的訓練,每隔幾日分隊依次出營巡邏,日子過得也算輕鬆自在。
雖然沒有掙到軍功,但每個月的餉銀都是按時發放的,所以現在家裏的日子也比以前好很多了。
這軍營,她覺得哪裏都好,就是餐食實在是太難吃了。
她是農家女,小時候肚子都喫不飽,所以根本不會想着浪費食物,可軍營裏的飯菜實在是難以下嚥。
鹹了淡了,喫到泥沙石子兒,這些都算是小問題,臭肉腐菜這纔是常規操作。
每次喫飯都是一種煎熬,卻又不得不逼自己填飽肚子,要不然根本沒有力氣訓練。
可現在不一樣了,她這次回家探親,發現了一種麪食,味道好,而且喫起來也方便,價格更是便宜。
所以他一次性買了200文錢的麪餅,一共六十塊麪餅,他給家裏留了十塊,帶了五十塊到軍營,平時再去伙房買幾個饅頭,一個月也就夠吃了。
怎麼都比喫火房的飯菜好。
她已經是第二年兵了,第一年兵每月只有600文餉銀,第二年就漲到800文了,所以她每個月花200文買麪餅,對她來說其實沒有太多的影響。
她努力賺錢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衣食住行嗎?
她纔不要像許多老一輩那般,辛辛苦苦賺點錢,捨不得花,捨不得喫的,臨老了,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兩眼一翻就走了。
“趙又霖,你在喫啥?咋恁香呢?”
中午,趙又霖就拿了塊麪餅到伙房接了一大碗開水,再拿了個盤子蓋起來,等泡麪泡發。
只是這盤子蓋得不嚴實,滿屋都是泡麪的香味兒。
原本就喫着十分難喫的餐食的小兵們就圍了過來。
他們軍營裏的飯菜難喫是出了名的,每個月有三天的探親假,每次回去都會自己帶一些喫的東西過來。
他們也都很默契,因爲喫的東西放不了太久,大家也就不可能帶很多過來,所以他們都會非常主動的避開,不會去蹭喫的。
這算是這營長久以來養成的默契了。
可這回不同啊,這泡麪實在是太香了,跟他們面前的比起來,他們面前的簡直比豬食還不如,這要如何下嚥?
所以他們派了個社牛性格的大姐大過來問問,看能不能賣點給他們。
趙又霖見時間差不多了,掀開蓋在了面上的盤子,那股香氣頓時更加濃烈了。
四周響起的咕嚕聲跟打雷似的,不知道是咽口水的聲音,還是肚子餓得咕嚕的聲音。
“這個叫泡麪。”趙又霖說,“我也是前幾日回家探親時發現的,就是一塊麪餅,用滾水泡一下就能喫,特別香。”
現在更想吃了,怎麼辦?
“姐妹兒。”大姐大一副自己人的模樣,坐在了趙又霖旁邊,“你看,咱都是一個營裏的,能不能勻幾塊給我們嚐嚐,我們付錢的。”
趙又霖愣了愣,照理說,平時裏姐妹們都會互相照顧,勻幾塊麪餅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這個麪餅,基本上是她這一個月的伙食,要是勻出去一部分,那就意味着她有好幾天都得喫食堂的餐食。
想到那餐食,她就覺得滿嘴苦澀。
她這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基本上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要是以前,大家也就放棄了,可這回,她反而被人給圍了起來。
五十塊麪餅,最後剩了五塊,這還是她拼死搶回來的,哪怕是麪餅碎成了渣渣,她也拿油紙好好包裹起來了。
姐妹們也沒白拿她的麪餅,一人給了她十文錢,算是按照市場一碗素面的價格了。
趙又霖是哭笑不得,賺錢了,理應是高興的,但她剩下的一個月要怎麼過啊?
要知道,軍營裏除了每月三日的探親假,是不能隨便出營的。
哎
趙又霖想了想,找到明後天該輪到探親假的一個姐妹,拿了一兜子錢過去,好聲好氣的跟她說,讓她幫忙帶六十塊麪餅回來。
那姐妹也是搶泡麪的一員,自然是一口就答應了,隨之,讓她代購泡麪的全都圍了上來,看她的眼神彷彿是在看什麼香餑餑。
過了幾日,軍營的伙房管事兒發現來喫飯的人越來越少了,每天要熱水的人卻是越來越多了,而營地的空氣中都瀰漫着一股食物的香味兒。
伙房的夥婦是管事兒的親戚,她也知道自己這親戚做飯難喫,但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自己拿了回扣,飯菜都是次品,很多菜葉子都是快爛了的那種,肉也是不新鮮的。
當官的那些平日裏很少來這裏喫飯,偶爾喫一回,她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新鮮餐食,或者找人去林子裏打的野味,所以她一直肆無忌憚。
可這回不一樣了。
別看喫飯的人少了,她能拿到的回扣更多,但每日送菜的車越來越少,來這喫飯的人也越來越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紙是包不住火的,沒幾日,來軍營巡視的大將軍就發現了端倪。
城中的麪餅鋪子已經在開分店了,生意十分火爆。
這日,一行騎着高頭大馬,穿着鎧甲的軍士來到了麪館門口,後面還跟着一輛馬車。
百姓們對當兵的有着天然的敬畏,紛紛躲到了後面,卻又忍不住好奇的竊竊私語。
“你們說是不是這麪餅店的老闆犯了什麼事兒啊?”
“不會吧?我還打算買上幾千塊麪餅去其他府城賣呢。”
“這麪餅還挺好喫,要是以後沒得賣了,我哎”
“早說過這麼便宜的麪餅肯定有問題了,這將軍都找來了,我看啊,這麪餅店開不下去了。”
百姓們衆說紛紜,這時候馬車裏下來一名身高九尺,眉目冷肅的老將軍。
有人驚歎:好高大的女人。
在女尊,男子一般六尺左右,尋常女子七八尺就算高個子了,這將軍雖然年紀大了,但背脊挺拔,絲毫不輸年輕人。
有人認出她來了,“那是鎮國大元帥。”
天吶,大元帥已經多少年沒出現過了,聽說是八年前一場戰事,傷了身子骨,一直在養傷。
這,怎麼突然出現,還是來一家麪餅鋪子?
老將軍進了麪餅鋪子,讓招待的小二把管事的叫了出來,好言好語的說要談一筆生意。
收到消息的許諾風笑了,她原以爲能引一個百戶長或者千戶長就不錯了,卻沒想到引來了許久不出山的老元帥。
一個想買,一個有意跟軍營搭上關係,生意談得很順利。
許諾風也算是完成了阿輕交代給他的任務,跟軍營搭上了關係。
送走了老元帥,許諾風又恢復了冷靜,她還得去見一個人。
山匪的二當家。
就像阿輕說的那樣,人只要有慾望,那就一定有弱點。
那二當家進山之後,取了一房夫郎,前段時間,她夫郎給她生了個女兒。
她做山匪,是生活所迫,但不能讓她的女兒以後也是山匪,她想讓女兒去讀書識字,好好做人。
想到許諾風給她承諾和那一筆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銀子,她妥協了,她同意了去做證人。
作者有話要說:v前應該就可以解決阿輕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