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璀璨的夏末初秋明朗的夜空,江慄想着:如果下雨就好了,下雨就讓他跪在外面,跪個一天一夜。

    讓他學會低頭,讓他明白現在誰纔是主導地位。不過,這個位面從來都很擅長讓他的期望落空,他生日許的願沒能實現,想要死亡卻又復活,就連變成,好不容易成了最後卻又落得個四不像的下場。江慄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後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一個手術取出腺體留下的碗大的疤,幸好在背後不那麼容易被看見,不過摸上去的手感乾乾巴巴,像是脫了水的紫菜皮,即便看不見光是想想也能知道有多醜陋。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嗡嗡響個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陸崢在轟炸他的電話,同時還有無數條短信送進他的消息欄。

    江慄就喜歡看陸崢着急的樣子,他接聽了電話,卻一聲不吭,連一句“喂”都不肯多說,只是靜靜地望着手機上熟悉的號碼。

    “你在哪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在機場附近找了你很久很久

    “你在哪你說話,不要不理我,我求求你了。”陸崢哭着重複這幾句話,並不是他不想說其他的,只是癱坐在機場的臺階上,頭疼的快要炸裂,可是他的手邊沒有藥,他只能靠不停地念着江慄的名字,和重複他執念了一整夜的事情,好讓自己能維持所剩不多的理智。

    他所有的理智都在“江慄”二字上,他的意識早就開始渙散,他會不記得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機場,他只記得江慄不見了。陸崢的精神狀態從他不穩定的呼吸裏聽得出來,沉重的呼吸彷彿穿過了電話聽筒噴灑在了江慄的臉上。的臉色染上了陸崢的不穩定,凝眸掙扎着,在原地來回踱步:“不能心軟心軟”,這是他欠我的,這是他活該的。”陸崢的耳朵裏終於聽到了屬於江慄的動靜,雖然聽不見江慄在做什麼、在說什麼,可是知道江慄在聽他說話,他就變得沒那麼癲狂了。

    “栗子,我告訴了他們,我說我非你不娶,我說我就是愛上了你,不論性別只是愛你。”陸崢撐着頭輕輕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努力把想說的話說清楚。可是不管他怎麼說,江慄始終無動於衷。江慄不關心他在哪,不關心他的情況如何,只是來回地踱步,只能給陸崢聽到沉重的鞋底敲打地面的沉悶噹噹聲。陸崢沉默了片刻,連帶着江慄那邊也沒了動靜,只能聽見淡漠的呼吸聲交織在電話裏。陸崢像是放棄了繼續糾纏江慄,嘆了口氣,哀求道:“栗子,我的藥在你的口袋裏,你把藥送給我好不好”把手放進了口袋裏,他的外套口袋裏果真是有一瓶鎮定作用的藥,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進來的。

    “你把藥送給我,我不糾纏你,我只是頭好痛,我的眼睛也好沉,好像要暈了,便再沒了聲音。江慄本來還糾結要不要去送藥的這顆心立馬就提到了嗓子眼,現在不是原不原諒陸崢的問題,是救不救他命的問題了。在人命這個問題上,江慄向來是心軟的,不管是別人的命,還是陸崢的命,他都會心軟。所以江慄想都沒有多想,立馬握着手機衝出了酒店,一邊快步疾跑在馬路上,一邊對着手機的聽筒大聲喊道:到!“

    口袋裏的鎮靜藥隨着江慄奔跑時的一起一落,發出了清脆的藥丸互相碰撞的聲音,噹噹啷啷很是悅耳。

    "我在原地等你打頭顱的聲音,鼻息哼出痛苦地沉吟。

    “我馬上到,我馬上到!”

    江慄的語氣堅定,即便他自己的身體不能高強度奔跑,可他還是強忍着不適衝到了“原地”,也就是他們離散的機場出口。

    果然,出口的臺階上,倒着做一個意識不清醒的男人,他半邊身子倚着高處的階梯才讓自己沒有倒下去。陸崢眼前迷離的霓虹光景被身影遮住了,他睜着朦朧的雙眼,看清了他面前的人就是江慄。

    “我沒有騙你

    看見陸崢還能說話,江慄提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一路上都害怕自己的冷漠會害死陸崢。

    “我給你買了水,你先喝口水。”江慄拉着陸崢的手臂,把他的身體扶正。陸崢微眯着眼,無力地靠在江慄的肩膀上,整個人的身體都快傾倒在江慄的身上去。礦泉水瓶放在陸崢的脣上,水珠溼潤他的脣瓣,他卻沒有力氣張開嘴脣去喝。水都喝不了,更不要說去吞下一粒堅硬的藥丸了。江慄嘆了口氣,含住一口水,低頭吻住了陸崢的脣。陸崢的脣還帶着眼淚的苦澀,這一口苦澀被江慄嚐了去,接着帶到了二人的脣中,純淨水裏混進了眼淚,渡進陸崢的喉中。看見陸崢吞下這口水後,江慄含住藥丸,又喝下一口水,按照剛纔那樣把藥丸混在純淨水裏,輕輕地送進陸崢的脣中。陸崢的嘴角輕輕勾起了一抹笑,帶着奸計得逞的竊喜。

    不過江慄現在只顧得上照顧陸崢,沒有注意到陸崢嘴角的奸笑。

    “怎麼樣頭還疼嗎”江慄扶着陸崢到了平底,陪着他一同坐在地上,讓陸崢的腦袋能枕在他的膝蓋上,同時雙手抵在陸崢的太陽穴上,溫柔地幫他按摩排解痛意。夜晚的溫度降得很快,陸崢蜷縮在江慄的身邊,抱着手臂瑟瑟發抖。江慄捏住了陸崢的手指,發現他的手掌冰冷得像塊冰。了自己的外套,蓋在陸崢的身上,用自己不夠熱烈的溫度溫暖他。結果就是兩個人的溫度一起變得冰冷,而且江慄的身體只比陸崢差不比他好,在風裏就待了這麼一小會,便開始胸悶咳嗽。陸崢撐着手臂勉強坐起來,顫抖着手臂把外套蓋在江慄的肩膀上,倒進了他的懷抱裏,擁着他悶悶地委屈道:想回家

    “那你能站起來嗎”江慄有些擔心的拍了拍陸崢的肩頭,他感覺陸崢此刻就是個體型大的小孩子,只會躲在他懷裏撒嬌,而江慄的心被他念得一軟再軟。

    從一開始想得送完藥就離開,到現在變成了把他送回家再走。陸崢埋頭在他的肩窩裏,委屈地嘟囔:“你扶着我,我們打車回家。”

    “好江慄小心翼翼地把陸崢扶了起來,緊緊握着他的手,臂膀緊靠他的身體,試圖讓他的身體不要這麼冷,了一輛的士車,上車後陸崢唸了個地址,江慄覺得地址很耳熟,但是卻記不清是哪裏,但絕對不是陸崢那棟富麗堂皇的別墅。

    可能是他養其他金絲雀的籠子吧。

    “栗子,你冷嗎”陸崢的呼吸噴灑在江慄的肩窩。

    “不冷。”江慄輕聲回答。

    “栗子,那你吃藥了嗎”陸崢繼續問,氣息平穩了不少。

    “吃了。”江慄繼續回答。

    “栗子,那

    "陸崢還想問,卻被江慄捂住了嘴巴,“好好休息,不要說這麼多話。”陸崢在江慄的懷中委屈巴巴地咂了咂舌,氣勢微弱地應下:“哦的士車駛入了一個小區,隨着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江慄終於意識到陸崢說得地址是哪裏。那不是養其他金絲雀的籠子,就是養他這隻栗子的籠子。

    是江慄死去的地方,也是他心死的地方,承載着無數和陸崢不融洽時光的劇場,每一個角落裏幾乎都嘗過江慄眼淚的酸楚。

    “我們到家了。”陸崢閉着眼睛,小聲地嘀咕。江慄把他扶上樓,但是他有一個非常強烈的預感,一旦靠近那扇門,他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江慄的預感向來準確度很高,又或者說,他非常瞭解渣攻,所以能提前預判渣攻的一舉一動。

    在電梯打開的瞬間,他一隻手按着電梯不讓它走,另一隻手就撐着陸崢把他送到走廊,不過陸崢太沉了,他還是得用雙手才能把他拖出電梯。

    他把陸崢放在電梯,以最快速度轉身去按電梯,可惜的時候,電梯門關上又打開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

    足夠陸崢像個屍鬼從地上搖搖晃晃站起來,緩緩從後方摟住江慄的腰,把他拽到牆上按死在一旁,讓江慄眼睜睜看着爲他打開的電梯又關上並且沉去了底層。

    “栗子,你還是這麼善良,我真喜歡善良的你。”陸崢的聲音像是沉溺在海中的沉鳴,帶着溼淋淋的驚悚,足夠把江慄嚇得汗毛戰慄。江慄忘了,陸崢的身體一直都是這麼冷,和他那位從來沒暖過的師尊一模一樣。

    他全是裝出來的,從一開始就是在騙江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