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權全程陰沉着臉,等寧霄朝他行禮告辭時,竟是理都不理,冷哼一聲,一甩袖子便往後院去了。
柳氏也笑得很勉強。
“我送送你。”書錦乾脆起身,“走吧。”
寧霄笑眯眯跟在他身後往外走,等出了書家,纔開口:“這公公婆婆看着都不太喜歡我,書大少爺應該挺高興?”
書錦瞥了他一眼,涼涼道:“是啊。”
反正這男人不知爲何總能看透他的想法,書錦索性也不裝了。
“我以爲你今天會藉着我在府上,讓你那好繼母多出一點血。”寧霄笑道,“你竟沒提,倒是出乎我意料。”
他說這話時口氣稀疏平常,就好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一般。
“在府中開口,當着準兒婿的面,怎麼能叫放血呢。”書錦也笑,笑容裏卻沒什麼溫度,“當着鋪子裏的夥計和客人,這才讓人沒法拒絕吧?”
他半真半假說出來,多少也想震懾一下男人,誰知寧霄聽完,眼睛都亮了不少:“好手段,我喜歡。”
誰不喜歡手段強硬有保障的飯票呢!
書錦:“……”
他壓下心底一絲異樣的情緒,衝寧霄點點頭:“先走一步,下月初三見。”
說完轉身便走。
“嗯嗯。”寧霄衝他的背影擺擺手,“我覺得你爹不會去查南莊的賬的,不過依着會計的謹慎性原則,你想去再盤一盤也可以。”
書錦腳步微妙得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還是往綢緞莊的方向去了。
--------
很快就到了成親的日子。
書權注重排場,哪怕這病病歪歪的長子不討喜,仍然是擺了一條街的流水席。
於是全雲城都知道,暴發戶家那個長相漂亮的病秧子書錦竟要成親了。
下九流的人多多少少認識寧霄的原身牛哥,有人在背後說酸話,嫉妒這人竟沒點徵兆就要攀上高枝了,也有些人帶着下流意味議論,“還不知道是誰滿足誰呢”。
不管怎樣,成親的兩人都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倒是好面子的書權聽到別人的議論聲臉又黑了幾分,叫書錦看着神清氣爽。
他看時辰差不多了,將外面披着的素色大氅脫下遞給柚兒,穿着一身修改合身的大紅喜服,站在書家宅院門口。
書錦心下沒什麼波瀾,待馬車停定,便上前一步。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起車簾。
男人根本沒要他扶,自己一撐車壁便跳了下來,微短的裙裾下是明晃晃一雙漆黑的馬靴。
周圍人羣中有人一聲嗤笑:“爲了攀高枝,竟是連臉都不要了。”
雖然書錦之前也覺得男人挺不要臉,可是被外人這麼說,心裏難免有些不舒服。
他把這歸結於男人現在面上跟自己是一邊兒的,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男人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走吧。”
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書錦:“…………”是真的不要臉。
禮官高喊着“夫妻對拜”,兩個人面對面行禮,書錦彎腰再擡頭,只能看到對面蓋頭上微微顫動的流蘇,蓋頭下的五官朦朦朧朧,叫人看不真切。
他在這時才突然有了一種自己成親了的實感。
但隨之而來又是幾分的不真切。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不知怎麼,在和對面的男人的各種拉扯中,這場婚事就塵埃落定了。
……如果當初自己沒答應呢?
結局會怎樣?
他微微愣了一下,回神後隨即自嘲一笑。
人生哪裏有那麼多如果。
把握好當下每一個機會,錯過了也不要遺憾,不要去想如果,這是他二十年來孤身一人跌跌撞撞闖出的經驗教訓。
身後沒有人,哪裏能停下向前的腳步。
他伸出手去牽對面的男人,領着對方往後頭自己的屋中走,等前堂的人都看不到了,手一鬆:“行了,掀了蓋頭自己走吧。”
寧霄一把把蓋頭扯掉:“去你屋裏的路我認識,我自己去就行,你趕緊回去招待賓客吧。”
“對了,若是碰上了姓梁的書生,記得要善待。此人如今雖然落魄,卻有大才,日後必定高升。”
他說完話,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我先去躺了,外頭就麻煩書大少爺了。”
書錦深深看他一眼,轉身回了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