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順口一問:“你怎麼起這麼早?”
“沒辦法啊,柳氏昨日派了人來,叫我每日去給她請安。”寧霄伸了個懶腰,“我去一趟,回來接着睡。”
書錦嗤笑一聲,心裏微微有些不爽:“你倒是也願意。”
寧霄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那當然了,給錢誰不願意?”
“你等着哈,我從她那裏搜刮些錢來上交給你。”他拍了下書錦的肩膀,衝他挑眉一笑。
“我纔不要她的錢呢。”書錦微微撇了撇嘴,“南莊是我娘當年的嫁妝,我纔想拿回來的。柳氏的錢我嫌髒。”
寧霄倒是無所謂:“我又不嫌,我收着好了。”
萬一日後書錦要用了,他給他便是。
二人兵分兩路,書錦往鋪子去,寧霄則晃晃悠悠往正屋走。
柳氏已經端着茶在等他了。
見寧霄來了,她輕輕撥了撥茶沫:“寧公子可會管賬?”
寧霄擺爛:“不會。”
柳氏眼睛裏透露出喜悅:“大少爺平日裏事務繁忙,雖是長子,卻也無心管理內宅事務。你既然與他成親,理應代勞,可寧公子既然說不會,那我……”便代勞了。
寧霄微微一笑:“不會也是可以學的。”
晚上書錦回家時桌上依舊擺好了小菜。寧霄站在一旁,臉上邀功的表情非常明顯。
“又拿到錢了?”
“那倒沒有。”寧霄像獻寶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沓賬本來,“不過拿到了這個!”
書錦看了一天賬,本來就已經頭昏眼花了,結果又要面對一沓嶄新的賬本,心情十分不美麗:“這是什麼?!”
“掌家權呀。”寧霄把賬本養他懷裏一塞,“應該做的,不用謝我。”
書錦懷疑得看他:“這一沓是給我的,還是給你的?”
寧霄把賬本又往書錦懷裏懟了懟,一臉無辜得與他對視。
書錦一看便明瞭,冷笑一聲:“自己攬下的活兒自己幹。”
“別啊,書小錦,我又不會。”
“你不會?”
寧霄確實也學過基礎會計,資產負債表和財報他能看懂,但是細分下去的借貸與權責關係,其實並不十分明晰。
書錦這幾天已經摸清了他鹹魚擺爛的性子,懶得與他多做糾纏,將賬本碼好,往自己的書房裏放。
寧霄跟在他後面囑咐他:“這賬本,她能拿來給我查,定是有問題的。”
“說不定她還留有後手,總之肯定不會讓這個管家權落在咱們倆手上。”
書錦被他叨叨地有點不耐煩:“你爲什麼想要這個管家權?”
“早點分家啊。”寧霄理所當然,“書小錦,你不想分家嗎?”
分家?
書錦猛然一怔。
他雖痛恨書家,可倫理禮儀教導之下,他卻從來沒有生出過分家的念頭。
竟然還可以這樣的麼?
他像是豁然開朗般,好像發現了未來生活的新思路。
兩人用過晚飯,書錦便進了書房,沒一會兒寧霄也挨挨蹭蹭得進來了。
“書小錦你看什麼呢?”他坐在桌案的另一邊探過頭來。
書錦拿筆桿頂住他額頭:“看什麼看?”
“你若是看不懂,如何用南莊的事威脅我?”書錦手上用了點力,“起開,別影響我查賬。”
過了半個時辰,寧霄託着腮幫子開始打哈欠:“找出錯誤了嗎?”
書錦沒好氣道:“哪有那麼快?”
他揉了揉眼睛:“你若是困,那就先回去睡吧。”
寧霄一點都不客氣得往外走,臨出門時回頭一看,燈下美人如玉,卻是一副稍有疲憊、眉頭緊鎖的樣子。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掩上門離開了。
別怪我給你增加負擔,若是能找出書家財務上的漏洞加以利用,早日從書家分出來,你今後的人生,一定會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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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每月去南莊的日子,書錦卻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不速之客。
“書青,這便是你那個哥哥?”說話的讀書人看了一眼書錦,輕慢一笑,“不過是繡花枕頭罷了,華而不實。”
書青縮在幾個書院同窗身後不吭聲。
“人家又不用考功名,只要臉長得好看,自然便有人願意買他的東西。”又是陰魂不散的蔣山遠,“是不是啊,書大少爺?”
書錦將手頭的樣品整理好,冷着臉不講話。
聽到蔣山遠用這種語調喊他“書大少爺”,他總會想起那個真實又荒誕的夢。
他本不欲理會,可下一句話卻像是往他的心上狠狠捅了一刀。
“聽說你娘也是個靠臉賣貨的?”
書錦停下手中的動作,直直得看着講話的人:“你再說一遍?”
“我再說多少遍,你娘也是商戶之女。”那書生嗤笑一聲,“高攀門第,活該沒了命。”
書錦舌尖頂了頂腮幫,衝那人臉上就是一拳。
那人“嘶”了一聲,抹了一把被打的半張臉:“嘿你個小婊子!你看看你那樣兒,就是個和你娘一樣出來賣的。”
書錦氣極,擡手想再打,那肥頭大耳的書生一把捏住他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捏斷一樣。
然後重重一耳光扇回去。
書錦站立不穩,跌坐在地。
那書生猶不解氣,衝着書錦就是一腳。
書錦整個人蜷縮起來,不知道被踢到哪裏,整個人竟咳出一口血來。
那書生一看見了血,也不敢再下手,只是重重得“哼”了一聲。
書青剛剛被嚇的躲在後面,此時纔敢上前來攔:“我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我好心來照顧你們家生意,卻被人光天化日之下打了,該不該賠?”
那人轉向書青,書青唯唯諾諾道:“應該,應該……”
“你弟弟的話聽到了?”他又輕輕踹了一腳地上止不住咳嗽的書錦,朝他吐了一口唾沫,“都說來者是客,竟是連做生意也不會。”
書錦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低聲道:“那也得來的是人才行。”
“若是瘋狗亂吠,棍棒伺候,理所應當。”
那書生聞言,還想再打,南莊的夥計急忙上來架住他:“客官息怒,我們少東家也是有口無心……”
到底是母親留下的店,裏頭不少老夥計還是心疼書錦的。
他躺在地上,只覺得渾身沒什麼力氣,眼睛一閉,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