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一見二人進來，便笑眯眯問：“兩位客官要幾間房？”
書錦一邊伸手摸錢一邊道：“兩……”
“一間吧。”
書錦聞言，像是什麼受驚的小動物，“噌”得一下回過頭，目光警惕得看寧霄。
寧霄坦坦蕩蕩：“你今日受了傷，萬一半夜有個頭疼腦熱的，我也好照料一二。”
“再說一間上房畢竟不便宜，咱們就是睡一晚，我身強體壯的，可以湊合打個地鋪，也沒必要花那些個冤枉錢吧。”
這些天接觸下來，他知道看着通身富貴的大少爺其實講究又摳門。
書錦肉眼可見得猶豫了。
寧霄見狀再添一把火：“唉，我也就是建議，你可以不聽，反正不是我花錢……”
被戳中軟肋的書錦火速拿出錢袋拍在臺子上：“掌櫃的，一間上房。”
直到寧霄跟着他一起進了房間，書錦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被他擺了一道。
他一臉懷疑得看寧霄。
寧霄其實知道，書錦習慣一個人睡。自從洞房那日之後，他一直都是住在偏房中，書錦睡正屋，兩個人到了晚上各過各的，倒也都自在。
只是書錦今日吐了血，平日裏身體本身又不好，他難免擔心這一身病骨的大少爺晚上會不會又出什麼狀況，還是住在一起穩妥些。
他的長期飯票可不能有閃失！
於是他選擇性忽視了那道落在臉上的目光，徑直走向牀鋪，將被子鋪好後一伸手：“請。”
書錦也不和他客氣，直接脫鞋上牀，在牀上滾了半圈：“那你睡在哪？”
寧霄看了看四周，見有張小桌子：“我在那邊趴一宿好了，夜裏有事記得叫我。”
書錦“唔”了一聲，又在牀上滾了半圈，突然道：“我不回家是不是看起來挺可笑的？”
“不會啊。”寧霄在小桌子前坐下，雙手託着腮看他，“你那家，說真的，趁早分了好。”
也許是夜色太溫柔，又或者是寧霄眸子中映出的燭火太溫暖，書錦心下沒由來得一動，忍不住便想和他說說話：
“我娘原是雲城商販之女，雖不是大富大貴，也算得上家境殷實。書權當年不過是一個落魄讀書人，貪圖我娘美色，託人遞了拜帖情詩。我娘尚年輕，被他花言巧語迷惑了心神，書權便定下了婚期，要娶我娘入門。”
“我娘帶着南莊嫁與書權，只想着夫妻二人共同操持，日子也能滋潤。誰承想書權雖不是讀書的料子，卻也沒放下讀書人的架子，嫌棄商賈之事爲末流，不願同我娘一道經營。”
“我娘只好獨自張羅。南莊業務繁忙，很快就在雲城做大，又盤了第二家鋪子。她忙得腳不沾地，卻只能一人獨撐，早早便熬壞了身子，好不容易纔懷上我。書權卻仗着家底越積越多，日日請客宴賓擺譜，跟另一位讀書人家的女兒柳氏暗通款曲。”
“我娘虧空了根本，沒熬過生我的那道鬼門關。她去世不過一年，柳氏便抱着書青進了書家的門。”
“所以我其實一直不知道你爲何要挑我入贅。”
他這算是想要打開窗戶說亮話了：“我在家中不受寵，書家的錢我未必能分到多少。”
“你手中明明也有書青的把柄，他性子軟弱，你若威脅他，同他成親，書家十有八九都是你的。”
“爲什麼是我？”
他盯着寧霄看，一雙桃花眼瀲灩生輝。
寧霄半開玩笑道：“若我說，是對你一見鍾情，書小錦信是不信？”
“不信。”書錦語氣堅定，“容顏易逝，我最恨那些以貌取人的人……”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和眼前這個男人糟糕的初遇。
書錦：“…………”
寧霄在成親後對他太好，總讓他一不小心忘記這男人曾經的暴行。
寧霄也不知他怎麼就沒聲了，只是認真道：
“你不要厭棄自己的長相。”從他和書錦的相處中，他發現大少爺非常不喜歡別人注意到他的長相。
“那是你娘留給你的。雖不曾見過夫人，但是從你的臉上，便能窺見夫人當年是何等美貌。”
書錦確實討厭別人誇他容貌，現下對寧霄的話卻難得沒有心生反感，只是微微遮了遮臉：“我不及我娘十分之一。”
“別捂着。”寧霄提醒他，“臉上的傷不容易好。”
書錦微微皺眉，語帶嫌棄：“醜死了。”
“怎麼會？書小錦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寧霄安慰了一句，“不早了，快睡吧。”
書錦不再說話。到底是吐血傷身，沒一會兒，他便沉沉睡了過去。
只是面色蒼白如紙，脣色很淡，讓人想用手輕抹慢捻得揉紅。
唯獨傷着的一塊腫得老高，泛着紅血絲。
寧霄看着書錦紅腫的臉，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以前看小說的時候書中只說這書家大少爺屢屢輸於運氣，讓人最多嘆一聲可惜，後期更因爲他是渣攻的炮灰白月光的身份，被一些讀者催促着“快點死”，“好讓主角攻受能消除誤會圓滿在一起”。
寧霄看書只爲消遣，自然也嘆息過就算了，不曾太放在心上。
穿書而來的第一件事也是冷靜判斷形式，當機立斷抱好大腿，做的是冷眼看戲一心擺爛的打算。
可如今書錦成了日常相處中一個活生生的人，會笑會生氣，眼底又狡黠也有不服氣，像一隻傲嬌的貓咪。
千千萬萬本書裏，書錦只是普普通通一個美強慘炮灰，沒有人會在意。
可是如今對於寧霄來說，書錦是他的長期飯票，也是他真真切切認識的一個人。
書錦的命運因爲他的到來已經有了不同，寧霄衷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