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錦帶着手銬被人提到大堂之上,一擡頭,便對上了人羣中寧霄關切的眼神。
周圍看熱鬧的那麼多人,他一眼便看到寧霄。
也只想看寧霄。
被關了五日,是蔣山遠害他,繼弟書青作爲幫兇,書權和柳氏在或不在也沒有區別。
雖然還有柚兒,但那個小傻瓜,除了嗚嗚哭着殉主,可能也幹不出更多的事情來了。
只有寧霄幫他想辦法,替他奔走,給他出謀劃策的同時還不忘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若是沒有寧霄,不說自己能不能在堂上全身而退,單是一場牢獄之災,便能拖垮自己的身體。
若是寧霄只爲了利益,此刻踩他一腳,背刺他一刀,會有人願意給錢,並且還能從書家拿走不少。
可是他沒有,反而在南莊上動手腳,明退暗進,讓書錦佔足了便宜。
可是當初正是因爲南莊賬本之事,書錦才被這個男人拿捏住,如今只要南莊宣告破產,寧霄手裏那個所謂把柄,便沒有了絲毫用處。
男人此舉,無疑是自斷退路。
爲什麼呢?
他好像有些看不懂寧霄了。
卻又感覺好像離寧霄更近了。
兩邊的衙役壓着他跪下,膝蓋直接撞在石板上,就是一陣鈍痛。
四周響起細碎的議論聲,多是些不堪入耳的話。
書錦神色不變,無動於衷,好似老僧入定了一般。
那日罵了他娘,又將他打到吐血的那書生方如是也跪在一邊,不同的是膝蓋下多了一個蒲團墊。
旁邊有個八字鬍鬚的中年人咳了兩聲:“書錦,你當街辱罵毆打方童生,認也不認?”
書錦擡頭朝他看去。
他認得,那是整個雲城最好的訟師。
言辭刻薄,咄咄逼人,只幫讀書人打官司,最瞧不上的便是商人。
“我不認。”
一旁有兩個看着面生的人立刻站了出來:“我等作證,當日我等在南莊買布,確實看見書大少爺先動手了。”
書錦雖然跪着,背卻挺得筆直,聲音清越:“既然你說買布,那可否詳細說說,買的什麼布?配色花紋?幾寸幾尺?售價幾何?”
他記性很好,確信在南莊沒有見過這兩個人。
這兩人倒是準備得挺充分,想了想,竟然分別說出一個數來。
“錯啦。”書錦一笑,“給你們價目表的人是這麼說的?那是我調整之前的價格了。”
其中一人不服氣地回嘴:“不可能,他明明說是前幾天才抄回來的……”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是縣官和在場的百姓都已經聽到了。
“這兩個人是假證……”
“……現編……”
縣官臉色鐵青地一拍驚堂木:“證人竟可以找人扮演,當本官是糊塗的嗎!”
那訟師也沒想到書錦既無訟師,又在大牢裏被磋磨了這些時日,仍然思維敏捷,面無懼色,竟未能輕易哄他認了罪。
他鼻子兩側也微微見了汗,朝縣官一拱手:“草民還有人證。”
摺扇一響,走上來的人是蔣山遠。
他朝縣官微微躬身:“書院弟子蔣山遠見過大人。”
那縣官認識他爹,自然也記得他,臉色立馬由陰轉晴:“快起來,說說吧,當日究竟是何情況。”
書錦動了動已經快沒有知覺的大腿,心想這倒黴玩意兒終於來了。
寧霄前幾日教他,對付蔣山遠這種流氓無賴,講道理沒有,只能比他更不要臉。
書錦擡頭看他,紅脣輕啓,勾出一個不帶溫度的笑意:
“蔣公子現下是滿口的仁義道德了,那怎麼前幾日還跟進衙門大牢想要強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