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人之下/王道長攻略手冊 >第16章 想幫你這個忙
    季言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手機。

    上午十點十八分。

    一般不需要趕工的時候,她生活還算自律,睡到這個點起牀還算是稀奇事。

    她撐了個懶腰,走到散熱扇嗡嗡作響的筆記本前,電腦外殼燙的驚人,哪怕已經儘量精簡算法,這種程度的運算還是太勉強它了,再來兩次它估計得報廢。不過還好,季言隨意點了幾下鼠標,看起來,她昨晚建模分析的數據已經完成運算了。

    時間線拉回到十二個小時之前,季言相當欠扁地表示完自己要改嫁後,王也果然挫着牙花子一副作勢要揍她的樣子——但也只是做做樣子了。在被裝腔作勢恐嚇幾次以後,季言壓根就不怕他了。三四年沒見面的生疏也慢慢退卻。

    季言其實很確定,王也是對自己有點感情的,他畢竟重情重義,他們又是十幾年的青梅竹馬,小時候睡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多少,摟摟抱抱都算平常事。自個就算在言語上花架子捅破天調戲的話說個遍,王也也不能怎麼樣,前提是她不真的把那層曖昧的、似有若無的隔膜撕掉。

    說不定連這一點點的曖昧心動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王道長道心堅定,哪怕旁邊躺一個絕世美女,他也看作紅粉骷髏,手裏提着癩□□石頭塊。

    季言得承認,自己其實是膽怯的。她寧願在這一點虛假的溫暖中留戀,也不願意徹底撕虜明白。或許有一天她能做到像對諸葛萌說的,徹底放下。

    但絕不是現在。

    “我說小也子,”季言伸手摸了摸王也的臉,皮膚還蠻好,忍不住又捏了兩把。都說女大十八變,這男人大概也能十八變,誰能想象這個五官深邃濃眉大眼的濃顏系帥哥小時候喫藕的堪稱天怒人怨。而漂亮小姑娘季言還就是從那個醜醜的小男孩時期開始喜歡他,到現在還沒搞到手,也是夠令人唏噓的。“你小時候不長這樣啊,修道能把人修好看麼?”

    王也不意這姑娘還動手動腳起來了,他強忍着嘴角抽搐:

    “您這是在幹嘛?”

    “給您摸骨,算命呢。”季言恬不知恥地說。然後手頭眉眼處的肌肉往上帶了一下,估計是王也翻了個白眼。

    “您算出來什麼了?”

    “算出這次的麻煩事能夠圓滿解決,你又能夠快樂地溜走去懲惡揚善了。”

    “……那借你吉言了。”

    察覺出王也情緒的低迷,季言又湊近了一點,藉着空調的微光觀察這個人的表情。

    她的手指摩挲過他的眉骨、鼻子和下巴,季言忽然說:

    “你是知道的吧?那個異人,是我殺的。”

    季言覺得空調溫度有點低了,她把頭靠到了王也的頸窩處,那裏有令人安心的熱源。王也很自然地伸手抱住了她,季言也沒多想,就這樣一點點蜷縮進他的懷裏。

    “那根簪子是我親手送進他的心臟的,但這件事我無法解釋。”季言說,“他渾身上下都覆蓋着堅硬光滑的鱗片,在死掉以後才脫落,銀那麼柔軟的金屬,用它的還是連雞都沒有殺過的我,怎麼可能捅進心臟?”

    “……在你呆醫院的時候,無論是公司還是我都檢查過你的經脈,確實沒有成系統的炁的流動。”

    “這不是廢話嗎?有超能力我還這麼慘?當時就換我去揍那狗賊了,叫他一朝蛇在天也要做我凡土腳下泥!”季言瞪了他一眼,“說不準我恰好打中了人家的……罩門?是叫這個名詞嗎?”

    “起碼據我所知,沒有任何一個流派或技法把罩門放心臟那的。那等同於直接自殺。”王也對她的無知表現很寬容,“難得你還知道這個。”

    “……這都不是問題。不影響我生活的問題都可以日後慢慢解決。主要是那個錢嵐,太不懷好意了,所以我必須得先聲奪人。”

    “所以你才那麼嚇唬那個哪都通的業務吧。”王也摸摸她的頭。

    “據我猜測,那個公司其實對你們這些異人的管理力度也有限,畢竟越強大的個體越難被限制,只要不作奸犯科基本上就管不到。更何況是普通人了——而像我這種,嗯,小有社會地位的人,也不大方便直接洗腦處理,所以就籤一個保密協議了事。”季遙不要臉地說。

    “所以那個錢嵐來的非常蹊蹺。別說你們已經給出了一個合理解釋的情況下,就算那個時候什麼理由都沒有,她也不該如此趾高氣揚的來逼迫我這個普通人。我猜,她要針對的人其實是你吧,畢竟當時現場除了我之外最先出現的兩個人是你和他們自己的員工——爲的,恐怕還是你身上那個東西。”

    “那個叫張楚嵐的小夥子把這個人情賣給了我,其實是幫了你一把——這次你遇到的麻煩事裏,多半就有這個人的手筆,十佬,王藹。”

    “不過我也是瞎猜,”季言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畢竟都混到十佬這個程度了,應該智商沒這麼低吧?也許是我中了人家的反間計……可別黃蓋沒做成做了蔣幹……不過蔣幹也不錯啦,到哪都被好喫好喝地供起來做錯事了也不捱揍……”

    王也沉默地看着這個姑娘,她說一會兒正經事,就會夾雜着些無聊的白爛話,但聽着就會讓人放鬆下來。當她從自己懷裏擡頭望着自己,看着她清亮的雙眼,那一刻大概全世界的男人都應該愛上她。

    “不,你猜的很對,那個十佬王藹確實像是會做出這樣事的人。”

    把自己唯一的孫子教成王並那樣,如果王藹不是心機深沉到匪夷所思,那季言的分析就確實很符合那個人的形象,貪婪,霸道,自以爲是。

    “爲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我?之前應該已經決定不告訴任何人了吧?”

    “哼,”季言驕縱地皺鼻子。“你又不會賣了我,咱們可都是睡過的交情了。”

    王也突然又想揍她了。他低頭看了一眼,季言縮在他懷裏,道袍鬆鬆散散,大半個脊背和一部分腰線都裸露在外,散落的髮絲灑落在雪白的脊背上,拖出絲絲縷縷旖旎的墨色。癒合的小傷口此時也只剩下了細細的紅痕,無端讓人想起了斑駁的胭脂,或者桃花春意。

    “我說這麼多啊,老王,”季言開始有一搭沒一搭捋王也的頭髮玩,王也的頭髮髮質很細軟,但是髮量還行,所以沒有讓人感覺禿,季言心不在焉地想,嗯長期扎高馬尾和丸子頭居然不會發際線上移這不科學……“就一個意思,像你,諸葛青還有那個楚嵐小哥,都是局中之人,所以有些問題很難客觀地看清楚……但我不同,我雖然不能打,但是聰明啊,而且口風很緊。別誤會,我對你的祕籍沒興趣啦,我是說……我會幫你的。”

    季言突然覺得說不下去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說這句話,那個時候王也的態度就是不想把自己這普通人捲入是非漩渦之間。

    她的心就像倏忽之間沉入了極深極暗的水域,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意識到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她引以爲傲的聰明,富有和美貌在這個以另一套規則來主導的世界中不值一提,連一個小嘍囉,一條漏網之魚都能置她於死地。季言不自覺地收緊了手指間纏繞的髮絲。

    說是這麼說,但是哪裏能幫得上他?

    “您要願意幫我我自然感激……但是小祖宗誒,您能別拔我頭髮了嗎?快給您薅禿了都。”

    “禿了就禿了,出家人還在乎這個。”季言隨口說,但還是依言鬆開了王也的頭髮。

    室內於是安靜了很久。外面好像下雨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和空調外機的嗡嗡聲雜在一起,聽着讓人昏昏欲睡。季言趴在王也心口,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一會是溫帶季風雨熱同期,一會是王也的心跳這都不帶亂的,要勾引他得來個吊橋效應?不不不,可能還是巴普洛夫效應更靠譜一點,最好早中晚各五百次一天想季言個千兒八百遍。

    “想聽聽嗎?我的麻煩事。”王也把下巴擱她頭上,隨即又自嘲地笑了一聲。“不是什麼吸引人的故事。”

    “嗯,我聽着呢。”

    於是王也就從武當山上的一卦開始講起,再是羅天大醮的經歷,最後講到北京家人安全被威脅的事。

    “我本來以爲,這世道再亂,我總可以保護我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但是沒有想到,這件事甚至把你也牽扯進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季言沉默了一會兒,摸了摸他的額頭。

    “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去睡覺吧。”

    在王也回房間以後,季言才翻身下牀,摸出自己的筆記本。屏幕的熒光照亮了她的臉,她的表情平靜微冷。

    “沒辦法,現在開始趕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