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災年,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七八歲的小丫頭只能換三斤的小米兒,十八九歲的大姑娘又能幹活又能當媳婦兒能換十斤。

    至於做過母親的,也就比小丫頭多一兩斤。

    不過十斤的小米,就能買一條人命。

    命賤啊!

    那幾個大漢就是專門幹這活兒的,在災民裏面尋找落單的孤女拐了賣給城裏的老爺換賞錢糧食。

    從鬱臻進隊之後,這幾個大漢就盯上了她,穿的雖然怪異,但長得又白又漂亮,細皮嫩肉的,就連城裏妓館裏的花魁也比不上分毫。

    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極品!

    真是賺大發了!

    這要是賣到城裏,起碼值三塊大洋呢!

    爲首的大漢走到鬱臻面前蹲下,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米餅:“餓了吧?”

    鬱臻沒吭聲。

    大漢藉着火光仔細打量着鬱臻,每看一眼,就越是驚豔一分。

    在這樣的饑荒年代,竟能養出如此嬌嫩水靈的女娃娃,家世必然極好,說不定是哪個大官兒的閨女,就是不知道爲何流落至此,孤身一人,連個保護的都沒有。

    他見鬱臻不肯伸手接玉米餅子,笑了一下,臉上橫肉跟着顫悠,顯得他更加凶神惡煞。

    大漢將玉米餅子從新揣進懷裏,說:“小丫頭,這兵荒馬亂的,又是災年,大家都喫不飽肚子,我看你長得水靈,以前也是哪家的小姐,錦衣玉食慣了,吃不了這苦,要不你跟我走,我給你在城裏尋個好人家,如何?”

    鬱臻終於擡起眼簾,漆黑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殺意,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大漢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狠聲道:“我見你長得漂亮,好好和你說,你可別敬酒不喫喫罰酒!”

    “大哥!你還跟她廢話幹什麼?!這小丫頭長得這漂亮,賣到城裏至少能賣三個大洋呢!趕緊動手吧!”

    “就是啊大哥,我就沒見過長得這麼水靈的,肯定是那個家道中落的大小姐,到時候打聽打聽,要是找到了她孃家,說不定要的錢更多呢!”

    嗡嗡嗡……

    嗡嗡嗡……

    鬱臻眉頭輕皺,她說怎麼心情這般的煩躁,原來是有蒼蠅圍着自己嗡嗡叫呢。

    真是煩人啊。

    她站起身,立於松樹之下,渾身散發着肅殺之氣。

    “喲,小丫頭片子,還挺不服!”

    幾人將鬱臻團團圍住,摩拳擦掌,臉上面露貪婪,似乎已經想到了等把鬱臻賣掉之後拿到錢是何等的恣意。

    亂世之中,命如草芥,法律如同虛設,即使難民衆多,也無人會爲鬱臻出頭,個個冷眼旁觀,唯恐惹禍上身。

    “小丫頭,你乖乖跟我們走,也好少遭點罪,你那細皮嫩肉的,在傷者,可就不好了!”

    鬱臻冷笑一聲,還是沒經過她愛的大耳刮子的毒打。

    她身影猶如鬼魅,穿梭在幾人中間,一拳一腳又快又狠。

    慘叫聲衝破雲霄,慘叫聲迴盪在樹林中。

    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下,女人滿手鮮血,蒼白的臉頰上濺着血點子,宛如多多綻放的鮮豔紅梅。

    那幾個大漢被鬱臻揍得半死,跟死狗一樣趴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臉更是慘不忍睹,血肉模糊。

    原本冷眼旁觀的難民看到眼前的景象,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這,這還是人嗎?!

    鬱臻四下看去,微微馱着背,散發着一股令人絕望的恐怖氣息,她森然一笑,幽聲道:“還有要上的嗎?”

    除了那呼嘯的風聲,沒有一個人敢吭聲的。

    鬱臻見狀,滿意一笑,蹲下身開始搜大漢們的身,只在爲首的大漢身上摸出一隻錢袋子。

    她從百寶鐲裏拿出一瓶水洗乾淨手,盤腿坐在火堆前,將那隻錢袋子打開,嘩啦啦一聲將裏面的東西全倒了出來。

    數了數。

    一共六塊大洋,二十六文錢。

    軍閥割據的年代,除了銀元作爲主要流動貨幣之外,地方政府依舊會使用銅錢。

    這六塊大洋看着不多,但一塊足可以買下四十斤的米讓一家三口度過這艱難的糧荒了。

    鬱臻將銀元收好,靠在樹幹上,閉着眼睛繼續休息。

    而這次,再也不沒有人敢過來打擾她了。

    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鬱臻隨着大部隊往前走,她喫得飽,有力氣,腳程也快,比其他人走的快上許多,一邊走一邊找宋晨的分身,就這樣走走停停了兩天,這條隊伍纔算是走到了頭。

    災民太多,全跑到柳川討生活,可柳川城也喫不下這麼多的災民,除了剛開始的被收進了城,這後面的災民一個都不許進。

    烏央烏央一片,用茅草搭棚子,全擠在城樓下頭。

    這裏的災民,全都是從河武那邊兒跑過來的,還有一部分河武災民去了別的地方討生活。

    但下場和在這兒的河武人幾乎差不多。

    不管是哪個城,也沒辦法喫下這麼多的災民。

    鬱臻站在那兒瞧着,一個個眼神麻木空洞,坐在棚子底下等死,還有賣妻賣女的,換來糧食苟延殘喘。

    一陣香味兒飄來,城樓底下支了個包子攤兒,新鮮出爐的肉包子,一文錢一個。

    鬱臻暗道這攤主膽子真大,這種情況還敢出來做買賣,賣的還是肉包子,也不怕這羣餓瘋了的災民蜂擁而上把他骨頭渣子都嚼碎了。

    可很快她就知道這攤主哪來的底氣了。

    三個肥頭大耳,膀大腰圓的年輕人各自拿着一把砍柴刀,站在攤位兒邊上,那凶神惡煞的模樣,瞬間就鎮住了這羣蠢蠢欲動的災民們。

    鬱臻好幾天沒喫過熱乎的東西了,此時也有些忍不住,走到攤位前,拿出兩文錢扔到案子上的小鐵盆裏:“給我來兩個。”

    “好嘞!”

    熱乎乎的包子,又大又香,還是肉餡兒的,鬱臻嚥了咽口水,沒急着咬,她掰開包子皮,一股肉香撲面而來。

    她盯着肉餡兒,眉頭輕皺,總覺得肉香味兒有些古怪。

    哪裏古怪呢!?

    鬱臻抿着嘴巴,思索了片刻,臉色頓時一變。

    這特麼是人肉包子!

    草!

    就說這味兒咋這麼奇怪,妥妥的人肉餡兒沒跑了,也怪不得賣這麼便宜,一文錢一個,感情這肉特麼不花錢啊!

    鬱臻之所以能辨認出來,完全是因爲前幾年去下戰帖的時候對方請她喫人腿骨火鍋,而且人肉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兒,是別的肉沒有的。

    當時差點就吃了,還好她認出了鍋裏的人腿骨。

    現在想想,還是覺得噁心。

    她神色複雜的看着手裏的包子,同類相食,在自然界並不少見,可人喫人,就太少見了。

    這災年。

    已經把人給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