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已經是沒有了生命體徵了。
耿喜緩步上前,看着自己的父親母親和弟弟弟媳,整個人瞬間老了十歲。
他注意到自己爹孃的舌頭和牙齒都被人給割掉了,連耳朵也沒有了半隻。
死的時候得遭受到了多麼痛苦的折磨。
話音落下,自房頂上忽然跳下來一道黑影,耿喜擡頭的瞬間,只見那黑影像是一道鬼魅一樣,和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即便是耿喜盯着他一動不動,可是依舊看不清這人是怎麼靠近,他,怎麼移動的。
眼看着那長刀就要落在了耿喜的頭上,只聽噹的一聲,四五個影衛出現,擋在了耿喜身前。
“耿大人。”那其中一個人將耿喜給扶了起來,開口說道,“耿大人,請隨我離開。”
耿喜皺眉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
那黑衣人說道。
“皇上怕那些倭寇玩陰招數,便命令我們幾個守護耿大人的安全,誰知道,竟然……耿大人還是先隨我們離開,這些倭寇練得功夫實在是邪門兒,我們幾個也沒有百分之百的勝算,還請耿大人先回衙門,撤到安全的地方。”
說着,便架着耿喜離開了。
門口圍觀的百姓也嚇傻了,紛紛四處逃竄。
一夜之間,耿家的院子就像是人間地獄,時不時的響起哀嚎聲和刀劍碰撞的聲音。
直到天色快亮的時候這動靜才漸漸的消失。
也引來了不少山中的野物來啃食屍體。
宛如人間煉獄。
耿喜呆坐在府衙裏,半晌一個字也不說。
整整一夜,耿喜回來之後就一言不發,下面的兄弟們也不敢多說什麼。
“大人,您要是難受,就哭出來。我們,我們心裏也放心啊。”
耿喜擡眼看着自己手下的人,青白的脣微微顫抖。
“我,我沒事。告訴下面的人,去,去把這鎮子上犯過事的惡人給我報上名字來。我要挨個,挨個親自看。”
“這個時候了,您還是歇歇吧。”
郭軍爺也有些看不下去了,開口說道。
“還是,先把家裏的人的屍體收了吧,好好的安葬了。”
“不!”
耿喜擡擡手。
“就那麼掛着,把大門敞開,讓所有的百姓都能看見。”
“大人……您……”
這麼做幾乎就是在曝屍荒野。
這可是……
耿喜開口說道。
“我不能讓我的兄弟和我的父母白死。死,就要死的的重於泰山!死得其所!我要讓整個倭國給他們陪葬!我耿喜,一定要在年關之前,把遷海的事情給落實了!”
話音落下,耿喜的眼睛裏緩緩落下一抹血淚。
看得人心驚。
耿喜連天兩夜沒有睡覺,倒是把手裏的東西都給整理出來了。
他傳來手下的人說道。
“讓人祕密把這些人處死,隨後模仿我家裏的情況,將他們的屍體給吊起來。”
“這……”那士兵不解的問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領命去辦了。
次日,整個沿海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所有人都人人自危,生怕這件事情落到了自己的家門上。
“這倭寇也太欺負人了!”
“噓,可別說了,要是被那些倭寇給聽到了,你們還要不要活了。”
“要我說,這朝廷讓遷海也是對的,活在這樣的地方,就是守着自己的故土有什麼用,不過是早早的被那倭寇殺了,送去和祖宗一道埋着。”
“是啊,這是什麼日子啊。”
“快要朝廷出兵,把那些倭寇都給殺了。”
“沒有一年是天平日子的。”
……
百姓流言紛紛。
耿喜卻默不作聲。
知道第三日,這百姓都激動的擁到了府衙門前,耿喜才走了出來,看着衆位百姓。
衆人見那耿喜哪裏像是三十歲的小夥子,分明就是四五十歲的人,原本一頭黑髮,此時也成了花白,眼角眉梢之間老了不止十歲。
再加上那額頭上的一圈守孝的白布條,更是讓他平添了幾分悲壯之色。
耿喜看着眼前的百姓,朗聲說道。
“鄉親們,此番前來,爲了什麼,我耿喜也知道。可,鄉親們,你們也清楚,即便是我把整個大寧國翻過來,把所有在大寧朝的倭寇都抓起來,給百姓們恕罪!給我的父母兄弟恕罪!可這倭國一日不滅,倭寇就一日不會徹底停歇。相親們啊!你們看看啊!這處處素縞的故土,當真是你們想要的嗎?!你們就知道,明日這倭寇不會殺到你們自己的子孫上馬!”
“你們只看到,眼下的太平日子,只能想到那遷海一路上的顛簸,可你們沒有想到,若是這麼日復一日的下去,倭寇會逐漸的壯大,他們回來禍害你們的子孫後代,讓你們的子孫後代,不得安寧!到時候,你們只能在墳堆裏面看着你們的子孫遭人荼毒!鄉親們,那也是你們的親人啊!”
衆人聞言,想起這幾日的事情來,都忍不住擡手輕輕擦拭自己眼角的眼淚。
話音落下,那耿喜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衆人也隨着耿喜一道跪了下來。
耿喜看着衆人說道。
“鄉親們,遷海吧!我用我的生命給你們保證,朝廷到時候會給你們更好的土地,會給你們更好的家,離開這裏,給朝廷一點時間,那威脅你們的野狼都趕走了,我耿喜到時候親自去接你們想要回來的人回來!鄉親們!遷界吧!”
衆人看着耿喜,半晌不說話。
忽爾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看着約莫也有六七十歲上下了,上前給耿喜磕了三個頭,隨後便站起來,晃晃悠悠的走了。
緊接着又有三五個人也是如此,上前磕頭,隨後便起身離開了。
耿喜看着這鎮子上的百姓一個個的來磕了頭,眼底的淚水終於是不受控制的落下來。
一旁的郭軍爺看了,也是落淚。
“不容易,耿將軍用自己全家的性命,終於是換來了想要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