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彌葉捏着報告單的指尖不自覺收緊，原先帶着弧度的脣角不知什麼時候沉了下去。
真要說起來，她是真的怕了。
從藍兮甯當着顧潯言的面把她推下車那一刻開始，顧彌葉就完全信了那句話，有些人瘋起來就不就是人。
她現在有了孩子，幹什麼事都要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磕了碰了。
更別提跟藍兮甯面對面。
“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顧潯言，”顧彌葉說着把單子塞回包裏，面無表情地看着藍兮甯，“你不說我們相安無事，但是如果你說了，我死也要拉你墊背。”
大概是顧彌葉那股前所未有的狠勁兒實在是有些滲人，藍兮甯也收斂了微笑，“我沒那個興趣。”
她確實沒有告訴顧潯言的必要，一是不敢去賭，二是顧彌葉也沒打算讓顧潯言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只不過……
藍兮甯看着兩人越走越遠的背影，眼裏閃過一絲獰色。
只要這個孩子身上有顧潯言的血，她就絕對不可能讓顧彌葉生出來，懷了顧潯言的孩子和生下孩子，那可是兩回事。
“你剛纔脾氣也太好了吧，”柳冰嘟嘟囔囔的搖了搖頭，“要是我早就撲上去先揍她一頓再說了。”
說實話，顧彌葉一開始是這麼想的。
藍兮甯那張臉長得實在是有點欠揍，更何況還莫名其妙招惹了她這麼多次。
“我倒是想，你看我敢嗎？”顧彌葉說着指了指自己的小腹，故作深沉嘆了口氣，“她都看見我單子了，要是下黑手怎麼辦？”
“那倒也是。”
柳冰嘆了口氣，看着顧彌葉的眼神滿是心疼，她知道顧彌葉爲了這個孩子可以委曲求全。
不只是因爲孩子，這其中更重要的，大概也不過是顧潯言三個字。
有些時候人說話是真的能一語成讖。
“剛剛我們上來的時候都好好的，怎麼這時候說壞就壞了。”柳冰看着電梯口那塊維修的牌子皺起眉。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事，就當是鍛鍊鍛鍊身體了。”顧彌葉笑了一聲，“我還沒那麼嬌氣吧？這才三樓哎。”
柳冰眉梢一挑，行吧，姑奶奶樂意走樓梯，她陪着扶幾步路也成。
就在二樓拐角要下去的那一瞬間，突然衝出來一個嘻嘻哈哈的男人，用力撞在了顧彌葉身上，哪怕柳冰反應過來用力拉住了顧彌葉，可那一瞬的衝擊力是巨大的。
柳冰沒拉住她，眼睜睜看着顧彌葉從自己眼前滾下樓梯，耳邊連男人的嬉笑聲都聽不見了，她的右手大概已經被拽脫臼，連擡起來都很困難。
只能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然後她聽到一聲尖叫，回過神才發現這聲尖叫是從她喉嚨裏發出來的。
“彌葉！”
醫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一直不怎麼好聞，柳冰的胳膊已經被接起來了，只是依舊從小臂處腫了一塊，看起來有些嚇人。
“她人呢？”
顧潯言垂下眼睛，目光落在柳冰的手臂上，而後很輕很輕的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推開了一旁的病房門進去了。
病牀上的顧彌葉不只是頭上捲了一圈紗布，連帶着手臂和手掌都包着一塊，看起來摔的不輕。
她還沒睡醒，臉色蒼白，連平時飽滿又富有生命力的雙脣都沒了半分血色，看上去憔悴又脆弱，好像一隻手就能把她輕而易舉的捏碎。
顧潯言坐在一邊，靜靜看着顧彌葉的側臉，他的確有些話想問顧彌葉。
爲什麼會突然來醫院，爲什麼放着電梯不坐要走樓梯。
爲什麼嘴上說着不用別人管，卻時時刻刻都在讓人操心？
天知道他在接到柳冰電話的時候有多沉默，聽着她斷斷續續夾雜着哭腔的聲音，敘述不清，說了將近一分鐘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當時說：“彌葉她，被人從樓梯上推下去了……”
“三叔？”顧彌葉的聲音格外微弱，睫毛微微顫着，眼中夾雜着幾分深深的疲倦，在看見顧潯言的一瞬間眼淚就流下來了。
顧潯言到了嘴邊的問題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嗯。”
下一刻，顧彌葉的話猶如晴天霹靂。
“我的孩子呢？”
見顧潯言不說話，顧彌葉嘴脣都在顫抖，她指尖緊緊抓着被子，眼淚好像要倒流回眼眶一樣，刺痛的厲害。
腦中逐漸浮起了一個讓她不願去想的可能性。
“我的孩子呢！孩子是不是沒了？！”顧彌葉終於忍不住了，她幾乎崩潰，掀開被子就要從牀上坐起來，卻被顧潯言一把摁了回去。
顧潯言眉頭緊鎖，眼中的情緒明明滅滅，手機上還有着一份宗林調查後的資料。
他大致都看過一遍了。
“沒有孩子，”顧潯言抿了抿脣角，他伸出手輕輕釦在顧彌葉頭頂，“我說的是實話，你根本就沒有懷孕。”
要說到現在顧潯言還想不明白就有鬼了，難怪那天顧彌葉突然跑過來問他那個問題，恐怕是一早就做好打算了，只是想瞞着他一個人而已。
想到這裏，顧潯言緩緩收回了手，連帶着最後一點安撫意味都沒有了。
他的話落在顧彌葉耳中猶如雷擊，她顫抖着雙脣擡起頭看着顧潯言，脖子好似被人突然掐住了一般，說出的話只剩下氣音。
“你說什麼……”
顧彌葉好像在不停的確認着什麼，她無助的搖搖頭，手下意識的抓住了顧潯言的袖子，“不可能的，我做過檢查了，怎麼會沒有？怎麼可能沒有？”
“你去的時候醫院太忙，醫生把單子放混了。”
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重有千斤，硬生生把顧彌葉心裏僅存的一點僥倖都敲了個粉碎。
也就是說什麼都沒有，至始至終都只是她一廂情願，還自以爲是的想離開顧潯言，自己把孩子撫養長大。
這樣的她在顧潯言眼裏，是不是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