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潑尼松是糖皮質激素。
環磷酰胺則是免疫抑制劑。
韋定確診狼瘡腦之後，許秋立刻給了糖皮質激素+免疫抑制劑，治療方式與自身免疫性溶血性貧血極度相似……在應用了自免溶血的治療藥後，反倒發生了自免溶血？
這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因此，這個猜測也可以直接推翻。
“還在交接班嗎？”
正在這時，會議室外響起了一道好聽的女聲。
衆人同時看去，檢驗科的谷醫生站在門口，手裏還拿着一份報告。
“許醫生，結果出來了，我們按照你要求的去定性檢測，還真的在尿液中檢出了西布曲明……”
她把單子送到了許秋面前，上邊的“西布曲明”“去甲西布曲明”“爽去甲西布曲明”都是陽性，至於其他的毒物指標則都沒有標註。
“西布曲明？”
申主任等人面面相覷。
前些年，有一段時間減肥藥大火，醫院頻繁收到胸痛、胸悶、心慌的病人，一拉心電圖，往往能發現心律失常、室顫等病理表現，繼續查下去，有些人是心肌缺血，更嚴重的甚至已經出現了心肌梗死。
而且，不是某個醫院、某些地區特有，而是全國散發，且愈演愈烈。
後來國家下場，衛健委也出動專家組調查，終於鎖定了一款藥物——西布曲明。
國家食品藥品監管局立刻將其列入禁止生產、銷售和使用的清單，同年，又出現在《保健食品中可能非法添加的物資名單（第一批）》中，被定性爲“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
至此，這款風靡一時的網紅減肥藥，因增加嚴重心血管疾病的風險，甚至導致腦卒中與死亡而被徹底封殺。
“這樣的話，病人的心衰就能解釋了。”
“但是，文獻記載，西布曲明只增加了心臟疾病的風險，影響的主要是心血管、血壓等等，和病人的急性肝損傷有什麼關係？”
“西布曲明的肝毒性並不明確，但之前經歷過禁藥風波，各種後遺症肯定都列舉出來了，沒有提到就意味着它和其他藥物差不多，即便是過量服用，也難出現急性肝損……”
醫生們紛紛提出自己的觀點。
西布曲明的出現，給了他們新的方向，然而卻依舊沒有解釋韋定身上的諸多疑點。
反而還帶來了更多的困惑……
“許醫生，我還帶來了病人家屬送來檢驗的樣品。”谷醫生說道。
她從白大褂裏取出了一個無塵袋，裏邊裝着一份綠色包裝的粉末狀物體。
“這就是他在賣的什麼綠蔬纖維酵素……說明書上沒有寫，但檢驗之後確實發現了西布曲明的成分。”
許秋點頭，也同時鬆了口氣。
昨晚的資料沒有白查，真相大白了。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貧血是怎麼來的？”
許秋沒有想到原因。
心影增大，是慢性貧血的表現，而不是病因。
同樣的，西布曲明即便能導致心血管風險增加，許秋也梳理清楚了致病脈絡，但貧血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一般人最常見的就是營養不良了。
許秋則仔細地分析了一通。
臉色差還能用病情來解釋，但韋定頭髮枯黃脆弱，指甲沒有光澤、薄軟，卻是營養不良的直觀表現。
但許秋沒有證據。
就在這時，谷醫生又在口袋裏掏了掏，“許醫生，還有這個。”
衆人微微愕然，你是機器貓嗎，能不能一次性全部掏出來？
許秋目光落在谷醫生手中的物品上，那是一小袋代餐燕麥片。
“這……”
不等許秋髮問，谷醫生就解釋道：“我去拿樣品的時候，病人和我說，他賣的東西很多，有這個綠色的減肥產品，還有代餐產品，另外還有些洗髮水什麼的。”
頓了頓，她神色突然嚴肅，道，“基本都是三無產品。”
許秋則注意到了代餐這兩個字。
他敏銳地問道：“病人平時喫什麼？”
谷醫生看向王凡。
昨晚是小王負責值班，這個病人也是王凡主管。
王凡連聲道：“他的錢都拿去進貨了，宿舍的公共空間幾乎成了他的倉庫。生活喫穿基本用的都是自己售賣的產品，平時也是喫代餐加那個綠包裝的酵素。”
許秋聽到這裏，心裏總算是有了定論：“營養不良。”
至此，一切謎團都解開了。
“誘發病人昨晚的急重症的，並非急性肝損傷，也不是貧血、心衰等。”許秋朗聲開口。
衆人立刻豎起了耳朵。
同時心裏疑惑萬千。
竟然不是？
除了這幾個最危重的指標，還有什麼能讓病人短時間內跌入鬼門關？
“呼吸性鹼中毒。”許秋言簡意賅。
申主任等人臉上現出驚愕的表情，王平、何海等人同樣喫驚不已。
這個病女生更常見，失戀後的女性嚎啕大哭，導致過度通氣，導致大量二氧化碳從體內排出，從而引起呼吸性鹼中毒，症狀一般不會太嚴重，輕一點就是呼吸急促、心率加快罷了，即便重一些，也不過是頭暈、搐搦。
呼吸性鹼中毒的確能夠合併代謝性酸中毒，因爲病人的心肺本身就有基礎疾病——然而，這種常見的、拿個罩子蓋住口脣，讓病人吸入自己呼出的氣體，補充體內二氧化碳就能緩解的病，怎麼會誘發如此恐怖的重症？
“還有一點，病人怎麼會無故出現呼吸性鹼中毒……”申主任不解。
呼吸性鹼中毒的本質就是通氣過度，導致大量二氧化碳排出。
導致通氣過度的原因就多了。
比如失戀後大哭，上氣不接下氣時，就有可能發生。
此外，最常見的就是精神性過度通氣，還有甲亢或發熱時引起通氣的繼發性增加；乏氧性缺氧爲了代償乏氧，代價就是通氣過度等等……
一般來說，中樞系統的疾患，如腦膜炎、腦炎等，同樣有可能刺激呼吸中樞而興奮呼吸，狼瘡腦理論上同樣存在這個概率，但有一個前提擺在衆人面前——
許秋已經給出了一個完美的治療方案，後續也證明病人的狼瘡腦病情得到了控制與緩解，怎麼可能又因此導致呼吸性鹼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