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在年輕的宮人裏頭，挑個順眼有眼緣的，給你當個女兒，將來好孝順你啊。”
悠音是女官，女官的命運比太監好許多，就算是出宮，也是貴族爭相邀請，給家中女兒任教的香餑餑。
所以，她都沒問過悠音的打算，因爲知道她們不會差，如今心血來潮，便隨意地問了幾句。
“攢了不少了。”悠音也沒瞞着：“宮裏也沒地兒花錢，俸祿也好，娘娘、還有各宮娘娘給的賞賜也好，臣都攢着呢。”
“至於義女，臣覺得沒意思，也是沒碰見和眼緣的，便也沒有收，等將來再看緣分吧。”
這親情之事可不好說，不是每個人，都有胡善圍那好運氣的，若是一個不小心，指不定就會遇見個白眼狼。
“這倒是。”景舒輕聲道：“聽說蕊初倒是收了個義女，纔不過八歲，聰明伶俐，從小沒了父母親。”
“和舅舅舅母生活，採辦太監見她聰慧可愛，便想買她進宮，舅舅舅母愛財，便也就答應了。”
“小音子啊，你們收義女，是不是都以此爲標準呢？”
好看、聰慧、無父母、被親人所賣，自然就不會惦記家裏，這樣的孩子，纔是真的會把她們當娘。
“是的娘娘。”悠音笑道：“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誰願意拿自己的銀子，去便宜別人家的孩子呢？”
這話雖然聽着不怎麼樣，卻是實話，她從不在娘娘面前說假話的，對娘娘說假話覺得虧心。
“你這話實在。”景舒也笑道：“這是沒錯的，等你找到了，和我說，我給你做主，讓她直接和你姓。”
多簡單的事啊。
“那臣就謝娘娘了。”悠音也不客氣，又笑道：“此生能在娘娘身邊真乃幸事，娘娘什麼都爲臣打算了。”
都說宮門深似海，可她卻覺得還好，皇后娘娘和各宮娘娘都是好相處的，倒沒什麼糟心事。
“你八歲到我身邊。”景舒輕聲道：“除了石榴和蕊初，我最喜歡你了，自然是要爲你打算的。”
相伴幾十年，說是當半個閨女養，那也是不誇張的。
今年的年夜飯，統共十八個菜，雞鴨魚肉自然都是有的。
出門在外，景舒也不想搞君臣不能同桌那套，便讓王榮和悠音坐下一起喫，反正也沒人看見。
兩人都扭扭捏捏不肯，他們怎能和皇帝皇后一塊兒喫飯呢。
還是朱瞻基道：“娘娘讓你們坐，你們就坐，你們倆陪我們大半輩子了，喫頓飯又怎麼了？”
若不是殉葬廢除了，說不準還能跟他們埋在一個地兒呢。
當然，最後這句話他也沒說出來。
皇帝都這麼說了，他們兩個只好乖乖地坐了下來，陪着兩人用膳，剛開始還有些拘謹。
可喝了幾杯酒之後，這膽子就漸漸地大了起來？
不但主動敬帝后酒，還說了許多民間的奇聞異事。
逗的朱瞻基和景舒，一會兒嚴肅，一會兒又哈哈大笑，沒了煙花爆竹，沒有滿朝文武還有兒女的宴席。
東瀛。
這樣的大雪天氣，凌薇本該在自己府上賞雪的，可她不放心，非要巡營後才覺得放心。
凌薇冒着大雪巡視軍營，臨行前，駙馬塞到她手上的湯婆子，此刻早就已經冷透了。
她把冷掉的湯婆子，丟給夏嬋以後便忍不住嘟囔道。
“這藩王果然不好當，怪不得爹爹當年選官員來東瀛，一個個都不肯來，這動不動就地動不說。”
“冬日也比大明冷，還動不動就海水氾濫淹沒房屋，敢明兒讓司天給算算，我怎麼覺得東瀛終究有一天，會被大海給淹了呢？”
如果真有這麼一天，那銀山中延綿不絕的銀子怎麼辦？
“殿下又胡說了。”夏嬋笑道：“這麼大個地方，就算是淹，也是淹一個地方，怎麼會淹了整個東瀛？”
“殿下，咱們快回去吧，駙馬使喚人過來好幾次了，說是包了餃子，還做了許多好喫的，就等着公主回去了。”
說起餃子，凌薇和夏嬋都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這種天氣，來碗熱氣騰騰的餃子是最好不過了。
“可惜了，今年沒能喫到母后包的餃子。”凌薇忽然嘆道：“也不知駙馬包餃子的手藝如何。”
她腳步快了些，剛出營地，便見着了自家府中的轎子。
韓雍一襲紫衣，外披着黑色的披風，一手打着傘，另一隻手拿着一條白色披風站馬車面前等着她。
見她出來，韓雍忙迎了上去，行禮過後便上前爲她繫上披風，而後解釋道：“雪天路滑，久久不見殿下回來，在家中無事，便想着來接殿下。”
不是他說，妻子也太敬業，這大過年的連敬業的年富都放假在家暖和了，就她非要巡過營才放心。
“你來就來吧，怎麼還架馬車來，打馬多快啊？”
凌薇心裏甜滋滋的，說的話確實硬得很。
“馬車要暖和一些，還備了酥油茶，最是暖身不過了。”
韓雍也不生氣，笑眯眯扶着她上車，然後把溫在爐子上的酥油茶，倒了一杯遞給凌薇。
“烏思藏的酥油茶，雖是不怎麼得貴族喜愛，可這天氣來一杯，可比什麼雨前龍井舒服得多。”
凌薇喝了一口，瞬間便覺渾身都熱乎了。
“嗯，好喝，韓雍，你真貼心。”
有些時候，她真覺得韓雍，比她身邊的宮人還貼心，聽爹孃的話，果然是沒有錯的。
兩人回到公主府，韓雍包的餃子是非常好喫的，可惜沒有母親的味道，她忍不住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母后這會兒在做什麼，想必二哥是三哥都想母后包的餃子了，真羨慕大哥，可以一直待母后身邊。”
她此刻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原本也是可以一直待在京城的，是她自己選擇不要，飛向遠方的。
人就是這樣啊，不管怎麼選，最後都會有些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