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然心中略微思量,暗暗將對聶連長的懷疑提高。
面上卻不顯,露出一抹微笑,說道:“好了,他如何跟我們沒多大關係,我們還是早去早回,不然別人家都喫飽飯了,咱家的年夜飯還沒做好。”
“哦,”張春暖收起對聶連長的碎碎念,蹬車的動作頻率加快。
二人很快就來到了曾經張春暖與崔家父子交易的大路上。
果然不出她所料,大路上看不見往來的車輛和行人。
張春暖將自行車停下,手腕一番,拿出能裝百斤大米的麻線口袋遞給周浩然。
“幫我打開袋口,”張春暖說着,手上不停出現各種食材,都是方纔在家裏房間拿出來的。
周浩然看着她已經裝了大半袋,連忙說道:“夠了夠了,再多就不好解釋了。”
張春暖往袋裏瞄了一眼,手掌一翻,又多了個鼓鼓囊囊的棉布口袋。
她把袋口紮緊了,往麻線口袋裏一扔,拍了拍手,“行了,就先這樣吧!”
周浩然無奈地把袋口攏起,手上用力,直接扛在了肩膀上。
就這樣一手扛着東西,一手握着車把手,騎着自行車跟在張春暖身後,往家裏趕。
路過大隊部時,他特意朝辦公室方向看了一眼,見門已經上了鎖,才收回目光。
回到沈家,張春暖直接哄走了圍上來的龍鳳胎,叫上週浩然,直接將東西拿進了房間。
周浩然見龍鳳胎扁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肩上的東西都沒放下,就輕聲哄了起來。
等他進到房間裏,就看到書桌上又擺滿了各種喫食。
“暖兒,你怎麼又拿那麼多東西出來?”
張春暖正興致勃勃地收拾桌上的喫食,聞言理所當然道:
“既然是過年,那自然得喫好喝好啦,反正家裏其他人都沒看見你扛着的袋子裏都有什麼東西,多一點少一點又沒什麼影響。”
周浩然看着桌上加起來比自己扛進屋裏的東西還多一倍的喫食,心裏止不住嘆息。
他也不好說張春暖什麼,畢竟她確實是遭罪了。
早上在縣公安局大門外看到她人時,心裏被生剜的疼。
想到此處,周浩然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能怎麼辦呢?順着唄!
好在他稍微看了一下,桌上的基本都是些花生瓜子糖果蜜餞肉脯之類的零食,雖然質量有些打眼,但都是些小東西。
要是家裏誰問起,他可以直接說是之前去市裏或縣裏時帶回來的,應該能應付過去。
二人收拾完喫食,就把食材拎去了廚房。
此時廚房裏,做什麼的都有。
也就是沈家廚房修得大,不然哪裏容得下那麼多人在裏邊折騰。
看到周浩然拎着個麻線口袋進來,談正平直接丟下手裏的芋頭,湊過去問道:“老周你們倆出去帶回來什麼好東西了?”
他剛纔聽到老爺子對着沈老爹和龍鳳胎數落周浩然的不是,知道夫妻倆去接市裏來的東西了。
本來因爲張春暖被抓,談正平還以爲今年這個年是過不好了。
他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想着年三十晚上能有一口熱飯喫就心滿意足的,沒成想,峯迴路轉,柳暗花明。
張春暖被放了出來!
這家裏啊,沒個掌家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她一回來,整個家都好似活了過來。
談正平心想,再過些年,他也要討個能幹的婆娘!
思及此,他的目光略過廚房裏其他人,黏在了正忙碌着的王心昱身上。
小玉兒是嫂子教出來的,肯定也能掌好他的家!
周浩然看到談正平的樣子,猛咳了一聲,眼刀直直往他身上飛。
小子,收起你的眼珠子,是生怕春暖看不出來是嗎?
談正平接收到他的目光,立馬收斂,作乖巧狀。
嘶——差點兒忘記老周之前的警告了,要是叫嫂子知道我惦記她養大的姑娘,以後說不準連沈家的門都進不了!
張春暖自然是沒注意到兄弟二人的眼神交流。
她先去看了看小林,見他已經把水魚殺好斬成麻將塊大小,點了點頭,把手裏拎着的,用芭蕉葉包裹的雪花牛肉遞了過去。
小林接過肉,在手裏掂了掂,問道:“都片了嗎?”
“嗯,”張春暖點頭,“對,都片了。”
話畢,她朝周浩然伸過手去,“浩然,把豬肉拿出來,切出一部分先做扣肉,那玩意兒蒸得久,得提前做。”
周浩然給了談正平一個警告的眼神,拎着半袋子食材就往張春暖走去。
張春暖剛把大塊豬肉交給王心昱,手裏正拎着只白白淨淨的半大小公雞時,小三子也提着宰殺乾淨的老母雞進來了。
“誒?嬸孃你不是叫我把後院老母雞殺了嗎?怎麼又有一隻雞?”
張春暖看到小三子拿來的老母雞,兩眼放光的將手中的小公雞扔給小林,而後在麻線口袋裏翻找了一會兒,拿出紮緊袋口的棉布口袋。
周浩然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她最後塞進袋裏的東西。
當時他還不曉得袋裏裝了什麼,現在張春暖打開了,他才認出來。
竟然是一袋子曬乾的竹蓀!
張春暖一手拿着竹蓀,一手從小三子那拿過老母雞,就開始滿廚房找家裏的陶鍋子。
忙碌着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天色暗了,沈家的燈火也亮了起來。
張春暖看着廚房裏已經做好的菜色,取來兩個瓦罐和三個半大的海碗。
分別盛了些水魚湯和竹蓀雞湯進兩個瓦罐裏,又將所有肉菜都撥了小部分進海碗裏。
忙完後,她叫來了小三子和小林,將瓦罐和裝着三個海碗的竹製食盒遞給二人,說道:
“你們去山下請褚先生來家裏一起喫年夜飯,順便把這些喫的帶去給泥巴屋子裏的明老教授和單老師。”
小林和小三子接過東西,對視一眼,剛要出門,張春暖又說道:
“讓正平拿着手電筒跟你們一起去吧,天暗了摸黑下山不安全,早去早回,好開飯。”
言罷,她朝二人揮了揮手,招呼小玉兒擺桌上菜了。
依舊是分了男桌女桌,不過因爲是年夜飯,又冷,所以就沒像以往那樣擺在飯亭裏。
而是將堂屋裏的靠背椅和小桌直接搬進了沈老爹的房間,直接在屋裏擺了兩張圓桌。
桌上都放着一個小小的炭爐子,爐子上放着一口特製的銅鍋。
鍋中一半雞湯打底,一半紅油鍋底,正是家庭版鴛鴦鍋。
等到小林和小三子領着褚自明回到家時,堂屋裏不能挪動的八仙桌上也已擺滿了各種生的食材。
張春暖見到人來齊了,就開始招呼衆人上桌。
“都別傻站着了,快找凳子坐下,你們都不餓嗎?”
張春暖朝還在忙碌的王心昱招了招手,“小玉兒你先別忙了,過來挨着我坐。”
說着話,她拍了拍自己左側的凳子,又對着根苗嬸子說道:“嬸子你來坐這邊。”
沈十七看到親媽已經把身旁的位置分完了,只能牽着妹妹坐到了王心昱邊上。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後,沈八月眼眶裏含着一包淚,往旁邊一瞧,才發現褚玉琴竟然坐在自己邊上。
褚玉琴看她眼淚掛在睫毛上,欲掉不掉的樣子,心裏軟得一塌糊塗,柔聲問道:
“第二好看的小八月,你爲什麼哭了?”
沈八月人雖小嘴卻倔,仰起小下巴,“我纔沒有哭,媽媽說了,過年的時候哭鼻子的小娃兒長不高,你不許瞎說!”
她說着,擡手搓了搓眼睛。
看她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褚玉琴脣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
她摸了摸沈八月柔軟的頭髮,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哭了的,沒有人看見,你就沒有哭,對嗎?”
“嗯!”沈八月用力點頭,吸了吸鼻子,轉頭孺慕地看着張春暖。
張春暖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側着臉看過來,怔了一下,隨後站起身,分別給龍鳳胎各夾了一個大雞腿。
“別看了,快點喫。”
說着,她環顧四周,所有人都一臉滿足地享用着豐盛美味的年夜飯。
這樣的日子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