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硯臺不偏不倚砸在殷璃的頭上。
殷璃只覺得額上一陣火辣辣的疼，黏膩的液體順着側臉滑落下來，遮住了她左眼的視線。
她似是感覺不到疼，盈盈跪下，“女兒無能。”
殷正看着滿臉是血的女兒，沒有絲毫憐惜，依舊冷着臉，“你是無能，這些鋪子才三成利，你到底是怎麼管事的？”
殷璃微微擡頭，看着眼前這個自己敬重了二十一年的男人。
心底有些酸澀，以往殷琪皺個眉父親都會心疼好一陣子，可面對鮮血直流的自己，卻依舊是指責謾罵。
她很快收拾好心虛，語氣平淡，“父親，近年來天災不斷，生意也是難做，不少鋪子”
“啪”，價值千金的紫金狼毫被摔在地上，滾了幾圈。
殷正從書桌後面走出來，狠狠捏住殷璃的下巴，“我最討厭藉口推脫，明白嗎？”
“是”，殷璃點了點頭。
似是對殷璃的反應很滿意，殷正鬆開了對她的鉗制。
殷正冷哼一聲，從地上起身撫了撫衣袍上的褶皺。
“趙王的婚事，辦妥了嗎？”
“三妹願意出嫁”，殷璃低着頭應道。
總算是有一件讓自己順心的事。
殷正心情好好了一些，語氣也柔和了幾分，“罷了，你先回去吧，着人好好看看，莫留了疤。”
他甚少對殷璃這般和顏悅色，原本殷璃早已對這個父親不抱任何念想，聽到這句關切，心中還是一喜。
“多謝父親關心。”殷璃的臉上染上幾分喜色。
或許，父親對自己也是有幾分在意的。
下一秒，一盆冷水便澆滅了她僅存的一絲幻想。
“入宮選秀，可不要留疤的。”
殷正能的話就像一把刀，狠狠扎進了殷璃千瘡百孔的心。
她原以爲只要自己表現的有用，便能得到父親的賞識，得到父親的關愛，可到頭來，自己和三妹毫無區別，只是父親給二弟鋪路的工具。
殷璃冷冷看看着這個負手而立的男人，指甲嵌入肉中。
她不明白，都是孩子，父親爲何偏心至此。‘
殷璃剛出書房，侍女便被這一臉血的樣子嚇了一跳。
“小姐？老爺又打你了。”寶悅一臉慌亂，趕緊掏出手絹替殷璃擦拭傷口。
每次大小姐從老爺書房裏出來，總會帶點兒傷，今天這老爺是抽了什麼瘋，竟下這般狠手。
殷璃扯出一個微笑，“沒事，先回去，免得被人瞧見。”
殷家父女商量要事，總是會遣退下人，所以除了寶悅，從未有人看到過殷璃這副模樣。
主僕二人回到自己房間後，寶悅忙前忙後的替殷璃擦血上藥。
寶悅一邊上藥，一邊抱怨，“小姐這般好，老爺還有什麼不滿。”
她是真心替殷璃感到不值，小姐性子好，待人和善，有能力，有手腕，這岳陽城誰聽了她家小姐不得豎一個大拇指。
可偏偏老爺就是豬油蒙心，看不到小姐好，對小姐非打即罵。
對那不學無術的二公子，只知貪歡享樂的三小姐卻寵愛的緊。
“好了”，殷璃打斷她，“是我做的不好。”
“您就是性子太好，什麼也不爭。”寶悅收回帕子，小聲嘀咕。
殷璃盯着桌上的藥箱，冷笑一聲，“誰說我不爭。”
這藥箱裏常年備着上好的傷藥，殷正每次打了殷璃，都不許她看大夫，否則怎麼向外人解釋。
殷正打的？
殷正可丟不起這個人。
“小姐，你終於想通了”，寶悅合上藥箱，滿臉歡喜。
她家小姐這般厲害，她若想爭，那二少爺三小姐怎麼會是她的對手。
知道寶悅是真心爲自己開心，殷璃的眉眼間帶上了幾絲笑意，“你去把清蓮叫來。”
“是”。小丫頭得了吩咐眉開眼笑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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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望舒看着鍋裏的幾塊黑炭，皺了皺眉。
看來，自己在做飯這方面終究是缺了些天賦。
殷府大廚站在一旁，不忍直視鍋裏的“菜餚”
他劉老二做廚子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不開竅的人。
偏這人還是老爺的座上賓，不能得罪。
在失去職業操守和失業之間，他選擇了前者。
“仙師，您這糖醋排骨做的，堪稱完美啊。”劉老二臉上的贅肉隨着他說話，一顫一顫。
柳望舒看了鍋裏的糖醋排骨，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次做的，確實不錯。”
比起之前二十多次的黑炭，它至少看起來像是排骨了。
這自信讓劉老二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話，只能乾笑着點點頭頭。
“多謝劉師傅”，柳望舒費力的八大鍋裏的排骨盛到了盤子裏。
一塊體格均勻的排骨有自己的脾氣，剛一進盤，便滾落到了地上。
柳望舒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罷了，放他一馬。”
說完，端着自己剛出鍋的糖醋排骨向江影的屋子走去。
劉老二看着柳望舒遠去的背影，鬆了一口氣，甩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額角的汗。
這祖宗，以後可千萬別來廚房了。
教她做一道菜，比自己做十道菜都累。
“大黃，出去”，廚娘呵斥一聲。
劉老二這才發覺後院的大黃狗跑進了廚房。
正想一腳把它踹開，卻見大黃聞了聞柳望舒掉在地上的那塊排骨。
劉老二鬼使神差的把要伸出的腳收了回來，觀察大黃的下一步動作。
只見大黃狗頭一轉，自己跑出了廚房。
這大黃向來是愛喫肉的，這排骨是難喫到何種地步，能讓大黃轉頭就跑。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劉老二緩緩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排骨，嗅了嗅。
濃烈的酸味撲鼻而來。
“這怕是倒了一缸子醋吧”，劉老二嫌棄地丟掉手中的排骨。
突然有些同情要喫排骨那人，“不知道哪位仁兄這般倒黴。”
說罷，又補充了一句，“這仙師的未來夫婿，纔是天下第一倒黴鬼。”
正在房間打坐的江影突然連打了兩個噴嚏。
“阿嚏”
“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許是姐姐想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