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燭火昏暗,牀榻旁已是空空。
鼻子裏鑽進一股濃濃的苦藥味兒,漣芝小聲問我,“娘娘,這藥還喝嗎?”
太子兩個字在我心頭縈繞,我猶豫了。
只因這話是他親口所說。
“喝。”
半響,我才下了決斷。
我不知他有幾分真心,但我知曉自己還不夠強大,不足以保護我的孩子。
“娘娘,藥涼了,奴婢去溫一溫吧。”漣芝嘆了口氣,含着些許無奈。
我搖搖頭,一口灌下。
沁涼的藥液入喉,滿是苦澀。
“柔少使也太過分了,皇上難得也來一次,作着妖的把皇上哄走,這做派,跟勾欄裏的女子有什麼分別!”秋杉氣鼓鼓的撅着小嘴,忿忿不平。
才入了夜,白蘇蘇三番兩次的着人來稟,說是日裏中了暑氣,難受的緊。
無法,皇上只得去瞧瞧。
“好了,慎言,柔少使怎麼說是宮裏的主子,話傳到旁人耳裏,你有多少層皮能挨板子的?”我堪堪撐起身子,倚在牀頭,隨手翻起內務司送來的賬冊。
宮裏添了不少新人,開銷用度驟然增加,內務司一股腦的將賬冊甩到了我手中,日日同我哭窮。
秀眉輕蹙,我一頁頁的翻着賬冊,越往下看,眉頭越深。
這些年大小戰役不斷,國庫算不得空虛,也不算富裕。
“糧草省不得,興修水利也是筆大支出,後宮的開銷縱然是想省,也只是杯水車薪。”我喃喃自語着,不免憂愁。
各官家小姐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喫不得苦,日子短也就罷了,時間一長,必出事端。
不能節流,便只能開源。
大御的國庫多是靠着賦稅豐盈,小部分是靠着貿易瓷器和陶器,不似南蒼,產業豐富。
皇上幾次提出想做些皇家的生意,太后不允。
下爲商,中爲農,上爲官,太后覺着有損皇家顏面,一向不同意皇家沾染商戶惡習,也怕生出貪污腐敗的風氣,皇上也只得作罷。
可如今國庫日漸空虛,不出十年,大御怕是要連糧草都短缺了,更莫要說後宮的用度。
合上賬冊,我長出一口氣。
如何才能說服太后是最棘手的問題。
“娘娘,夜深了,傷眼睛,明日再看吧。”秋杉端上熱茶,輕輕扇風。
“不好了,皇上吐血了!”漣芝人還沒進來,慌慌張張的聲音先進了門。
我神色一變,陡然升高了聲音,“皇上不是在柔少使的寢宮嗎?”
漣芝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氣兒都還沒有倒勻,“正是,柔少使嚷嚷着身子不適,皇上正陪着,太醫剛走,皇上突然吐血,昏厥了過去。”
我匆匆起身,着急忙慌的套上外衫,往柔少使的宮殿趕去。
“太后可得了消息?”我加快了腳步,心跳跳的極快。
“已派人去回稟了,太后這會應當也在路上。”漣芝回道。
已是夜深,白蘇蘇宮中燭火通明,人聲喧鬧。
熙熙攘攘的人羣將這院子圍的水泄不通,見我來了,讓出一條小道。
“皇后娘娘萬安。”
衆人福下.身子,同我行禮。
我擺擺手,徑直進到白蘇蘇的臥房。
“皇上情況如何?”
牀榻前,三四個太醫正跪地診脈,我不由開口詢問道。
同時,我的眼神看向屋子裏的白蘇蘇,眼神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白蘇蘇眉眼之間都是着急關懷的神色,連我的眼神都沒有注意到。
“回娘娘的話,皇上應當是中了馬錢子的毒。”
連太醫神情嚴肅,回道,“微臣,沒有把握可以清除皇上身上的毒。”
我轉頭看向其他幾位太醫,最終將眼神落在駱正初的身上。
駱正初對上我的眼神,微微搖了搖頭。
身子一軟,我整個人向後跌去,好在漣芝及時扶了我一把。
“娘娘!”漣芝聲音急切,甚是擔憂。
“雪蠶,雪蠶可解百毒,李年快去和安宮取來。”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吩咐道。
這會子皇上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我來不及去深究皇上中毒的緣由,只想要他平安。
“太后娘娘駕到!”
門外,內侍監的聲音尖細嘹亮,衆人的眼神紛紛看向門口。
太后得了消息,也是神色匆匆,在齡芝的攙扶下走進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