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時間要緊。”我提醒了一句，好讓司正大人下定決心。
“是，下官遵命。”司正大人俯首含胸，將自己摘的乾乾淨淨。
做好了，是她的功，沒做好，也是我下的令。
這個時候，誰都不想蹚這趟渾水，她如此做也在情理之中。
而我沒得選擇，也無法躲避，只有揪出真兇，才能堵住悠悠衆口。
太后必會追查到底，不會爲證我的清白草草了之，今日敢給皇上下毒，栽贓嫁禍與我，明日又會如何？
替罪羊好找，皇上的安危不能馬虎。
不稍片刻，鸞鳳殿的一干人等，都帶與審問司。
眼神碰撞間，都是各懷鬼胎，每個人都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這後宮，有誰是乾淨的呢，進了審問司，都在心虛自己的所作所爲被扒的乾乾淨淨。
我一一掃過，眉頭緊鎖，實難從中看出些什麼。
“娘娘，該如何審問？”
司正大人索性不再插手此事，一切憑我做主。
昨日我與皇上一同用的晚膳，偏皇上出事，我安然無恙，範從荇所搜查出的物證，帶馬錢子毒的用具，只怕是事後才放入其中。
我着重盤問用膳和晚膳後的一舉一動，讓她們各自重擬當時的經過。
當面對質，的確找出不少漏洞，但想要就此找到兇手，還是太難了。
手上的供詞看了又看，紙張被捏的皺皺巴巴，審問司的腥臭味引得我陣陣作嘔。
“娘娘，歇會吧？”司正大人遞上帕巾，關懷道。
我搖搖頭，太后爲我爭取一日時間，這一日，我找不出兇手，太后難交代，鸞鳳殿衆人都要遭殃。
底下的人嘰嘰喳喳，互相推責，往日裏相處的好的不好的，都在指對方是下毒之人，只爲自己早些出去。
只有冉霜和秋杉，漣芝，葉遠，閉口不言。
我聽得頭疼，忽而，一句話喚回我的思緒。
“誰說這東西就是在皇上來了之後才下的，說不定你早就放在皇后娘娘宮中了，平日就看你鬼鬼祟祟，我看，就是你！”
我不知是誰在大聲喧譁，我猛地站起，同時看向幾人。
那幾人名爲，遠夏，遠寧，遠襄。
她們是新進宮的一批宮女，十日前才由內侍監分到鸞鳳殿。
想着她們家底清白，只做些雜活，平日無事也不會在我跟前湊，因此我也未曾過多查探她們的底細。
偏巧她們進來沒幾日便出了這檔子事，其他老人在漣芝和葉遠的管教下，還算安分。
而我心中焦慮，思緒不寧，只想着找出破綻，卻沒想到，毒是晚上下的，可帶有馬錢子的用具卻未必也是昨晚放的。
爲洗嫌疑，提早一日兩日，豈不是更好？
皇上的後宮有一段時日沒有再添過新人，只有盛妃才入宮不久。
盛妃可疑，在於她有殺死皇上的理由，西綏戰敗，大御鼎盛，倘若這個時候皇帝駕崩，必是會江山動盪，社稷不安。
是與不是，且看她們如何說。
“她們三個留下，其他人先帶走。”我垂眸，旁人看不清我臉上的神情。
三人顯然很是緊張，尤其是旁人都走了的時候。
我眼神暗示司正大人，她帶着司正司的大人們，各自離開。
我知道她不會走遠，正在暗處聽我與她們的對話，好有個交代。
我重新坐下，不急不緩的倒上熱茶，手指敲打桌面，發出篤篤的聲音。
她們三人低頭不語，時不時交換眼神。
汗水層層滴落，很快浸透她們全身的衣衫，她們臉上的表情也愈發蒼白。
我知道，時機到了。
“本宮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老實交代，可留家人性命，不說，一個活口不留。”
我語氣平淡，說完，我點燃案上的香，但又指向遠襄，讓她離開。
三人裏，她乾的是最下等的活兒，刷恭桶，倒糞水，根本連其他地方都去不得。
若是我，我不會選擇她來當自己的棋子。
我心中大邸已猜到是遠寧所爲，她親自開口，這證詞更有可信度。
下毒之人若在她們二人之間，遠襄的離開就是擊潰她們心裏最後一道防線的助力。
我背過身去，靜靜的等有人先開口。
“娘娘，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奴婢沒有做過此事，也絕不敢犯這滿門抄斬的大罪。”
我聽得撲通一聲，是遠夏跪在我身後，扣頭，聲音哽咽。
我沒有動容，只說道，“無人認，這鸞鳳殿中所有人都活不了，你們的家人也都活不了。”
這並非是我故意嚇唬，找不到真兇，莫說是他們，就是風家，也要受到波及。
我回過身，只見遠寧滿臉淚水，臉色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一步步走近她，在她身前停下。
“你還是什麼都不說嗎？說，只你一條性命，不說便是你全家性命，你想仔細了。”我厲聲說道。
遠寧後退一步，大哭出聲。
“是奴婢做的，是奴婢，可奴婢不知道會如此嚴重。”
“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我追問道，心裏也鬆了口氣。
還好，我的推測沒錯，沒有白費一番力氣。
遣走遠夏後，我聽着遠寧細細道來。
“三日前的下午，大夥兒都在休息，奴婢因是新來的，不懂規矩，打碎碗碟，被掌事責罰洗刷泔水桶。”
“有一內侍監突然找到奴婢，給奴婢帶來一封信，是奴婢的家書，大哥在外賭錢欠下不少銀子，想讓奴婢幫襯着還上。”
“可奴婢纔剛剛進宮，哪有銀子貼補，那內侍監便同奴婢說，只要奴婢幫他做兩件事，便可以替奴婢還清大哥賭債，還有一筆豐厚的銀子給奴婢。”
“奴婢知道這宮中都是爲錢辦事，沒有猶豫，答應了，晚上，他拿給奴婢一個包袱，裏面放着白玉碗，用布裹的嚴嚴實實，還有雙銀筷。”
“他告訴奴婢，把白玉碗放到小廚房最不起眼不易被拿到的地方好生藏着，奴婢照做了。”
“第二件事便是等皇上來的時候，將他給的銀筷給皇上用，還再三叮囑奴婢，旁人不可觸碰。”
“旁的他不願與奴婢多說，奴婢也深知，宮裏的事不該奴婢知道的，奴婢便不該問。”
“奴婢真的不知道上面有毒，會讓皇上有性命之憂，就算借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謀害皇上，娘娘明鑑，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知道的都在這裏了。”
“旁的，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遠寧哭的泣不成聲，不像是作假，還將家書存放的地方都一一交代清楚。
我沉思着，背後主使之人十分縝密，只讓底下的人去收買，自己根本沒有出面，光憑遠寧口中的內侍監長相，滿宮上千個內侍監，我如何去找？
“娘娘，奴婢還記得那內侍監身材嬌小，嗓音稚嫩，似乎，似乎還只是個孩童。”遠寧像是想起了什麼，激動的說道。
孩童？
內侍監不滿十二不得入宮，除卻年紀稍大些的，附和遠寧所說的內侍監，最少也有幾十人。
這無疑是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