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庭院裏打理着枯枝,秋天一到,庭院裏的花草也枯朽泛黃。
哪怕是在人人嚮往的皇宮,花草樹木也沒什麼不同,生根發芽,枯萎泛黃。
“娘娘,最近這皇宮真是熱鬧呢。”漣芝意味深長的說道。
她已經出落成了個大姑娘,臉上斑駁不在,也是個明媚嬌豔的美人兒。
我面色不改,繼續着手上的動作,“是啊,可真是熱鬧。”
敵國的質子,美人兒,皇上的手足,還有個身份不明的女子,這後宮啊,怕是要唱大戲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漣芝擡眸,試探我的口風。
我指着花盆裏掉落的枯黃葉子,同她說,“你看,這葉子枯黃後掉落在花盆裏,又滋養着根莖,明年的花兒才能開的好看。”
“可若是養分太足,花苞太多,反而生得不好,那便要挑幾個好的留着,除掉多餘的。”
漣芝頓時明瞭,也不再擔心。
我去陪着太后用了晚膳,太后只用了些清粥,整日裏昏睡着,我瞧着,着實有些不對勁。
晚上傳了駱正初來問話,他那一臉愁眉不展的模樣讓我猜到了幾分。
“你也覺得太后這次病的蹊蹺。”我幾乎是肯定。
駱正初不置可否,“有猜測,但始終理不出什麼頭緒來。”
“那,太后的病情當真沒法子了嗎?”我再三問着,還是想從駱正初的嘴裏聽到些不一樣的答案。
駱正初搖了搖頭,“強弩之末,微臣亦無力迴天。”
“本宮明白了。”我得到了答案,揮揮手,讓他下去。
夜涼如水,我想,有的人心裏更涼。
我能猜到的事情,太后也定能猜到,只是不知道現在迷迷糊糊的太后是否有精力去細想。
自太后上次中毒後,身邊的看守嚴密了許多,底下的人做事也十分謹慎,不敢有半點紕漏。
層層守衛之下,太后卻病的蹊蹺,能做到的人,怕是隻有皇上了。
我依稀記得那時太后中毒奄奄一息,皇上哀痛的神情。
那不是裝的,是真真切切的對至親至愛之人的情感。
皇上對太后的感情十分複雜,有愛母之心,也有對太后的恨意。
定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曉的事情,才讓皇上下定決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這一夜,我沒有睡着。
我設想過自己在宮中的許多處境,唯獨沒有想過現下要面對的情況。
我當如何?
是當作什麼也不知曉,還是將皇上弒母一事公之天下?
太后會希望我如何做呢?
我痛心太后被親子所害,又想到太后對我的教誨,一切都要以風家爲重。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縈繞在心頭,我煩躁的在牀上翻來覆去,直到天亮,也沒理出什麼頭緒來。
不出所料,我起身後,齡芝又差人來回稟了一聲,太后的情況更糟糕了。
如今太后的身子每況愈下,我該多去陪陪太后,可不知怎麼,我心虛的很。
可我還是去了。
太后身子差,見一面便少一面。
我去的時候,太后正睡着,我心裏也鬆了口氣,在庭院裏坐了坐,又囑咐了齡芝幾句,隨後將容楓和棠月帶回了鸞鳳殿。
太后病着,無心照拂,還是我親自帶在身邊安心些。
小孩子總是長得快,兩個小娃娃長了好幾顆牙齒,還會咿呀咿呀的和我們不停地說話。
秋杉真是對他們喜歡的不得了,才分開幾日,就想念的緊,一個勁兒的逗弄着他們。
“奶娃娃真是可愛極了。”我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棠月軟乎乎的臉頰。
棠月生得與鈺嬪有七八分相似,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就惹人憐愛。
“娘娘要是喜歡,那可要抓緊些了,等以後奴婢老了,可插不上手了。”秋杉笑嘻嘻的打趣着我。
我淡淡一笑,沒有接過秋杉的話茬,漣芝頗有眼色的將話頭轉開。
過了兩日,風玥鑲來了趟鸞鳳殿。
“那位聶姑娘平日裏瞧着什麼都好,脾氣好,性子也好,臣女宮裏的人都對聶姑娘甚是喜歡。”
“可臣女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比如,聶姑娘總是對着臣女的衣裳和首飾出神,似乎很是喜愛,可臣女說送她,她又不肯收下。”
“聶姑娘好幾次想從臣女的嘴裏套話,打聽宮裏頭的事情,臣女覺得不妥,就藉口臣女不常在宮中走動,給打發過去了。”
風玥鑲一來,就同我說了許多。
我心下明瞭,這位聶姑娘,僞裝的當真不錯。
讓那蕣王知曉聶姑娘的真面目,怕是要傷心一場了。
“本宮曉得了,你快些回去吧,也別讓聶姑娘起疑心,平日裏該敬着還是敬着。”我面色如常的說道。
風玥鑲沒有多問,她甚是聰明,曉得我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上心,但不該她知曉的事情,她便只當不知曉,旁的絕不多話。
我瞧着她遠去的背影,覺着有些惋惜。
可真是個適合留在宮中,帶在身邊的好苗子。
可惜她志不在此,我也不願強人所難。
這世間迫不得已的人太多太多,能成全她的一點心意,我也是開心的。
曉得那聶儀大抵不是什麼良人,我心裏也有了底,至於之後的事態會如何發展,我並未多想。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下午,前去圍場報信的內侍監帶回了皇上的口諭。
我喚來蕣王與聶儀一道聽旨。
“若個個皇嗣都與蕣王一般胡鬧,這江山,不若拱手讓人的好。”
內侍監說完的時候,頭上浮着一層汗珠,很是緊張,慌忙又解釋了一句,“這是皇上的原話,奴才一個字也不敢錯漏。”
我揮了揮手,讓漣芝賞了些銀錢給那內侍監,讓他退下。
正殿裏只剩下我們幾個,蕣王很是傷情,渾身透出股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