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看守已經追了出來。
一把拽起那人的腳,往外拉。
還不忘記狠厲地瞪了瞪陌九,滿嘴的壞牙,“看什麼看,今天的事,一個字都不準說出去。”
陌九縮了縮脖子,唯唯諾諾地答應,“是,是,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不過,她懶得管那許多閒事,不過那囚犯狠狠扒住自己,脫身也不容易。
也不知那囚犯哪來這麼大力氣,十根手指緊緊扣住自己的雙腿,指關節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啊嗚啊嗚似乎想說些什麼。
眼見那兩個看守不耐煩的樣子,陌九不想惹麻煩,趕忙蹲下身,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硬生生掰了開來。
看守見她還呆立原地,怒聲喝道,“看什麼看,再看給你眼睛挖出來。”
陌九趕忙轉身,小心陪笑,“小人這就走,這就走。”
只是那囚犯啊嗚啊嗚的呻吟,仍在耳邊揮之不去。
走到拐角處,忍不住停下來,看了一眼逐漸走遠的幾人。這拖拽的樣子,那囚犯估計腿腳都打斷了,可能還挑斷了腳筋。
像個牲口似的被拖在地上,越拖越遠,最後消失在地牢的入口處,地上只留下一道鮮豔的血痕。
陌九嘆了口氣,繼續往地牢深處走去。世上那麼多可憐人,自己又能顧得了幾個!
但是,那可怖的樣子,卻像生了根,揮之不去。
剛剛,藉着昏暗的燭光,她看清了那人的樣子。
臉上到處都是可怖的疤痕,有些是舊疤上面再添新疤,有些傷口露出鮮紅的血肉,有些傷口裏還蠕動着細細小小的蛆蟲……
也不知受了怎樣的苦楚!
猛烈的拖拽,頭髮拖在地上。
陌九還是看見了!
那囚犯竟然沒有耳朵。
原本應該有耳朵的地方,只留下兩個黑黢黢的小洞。眼睛上厚厚的眼翳,不知已經在黑暗中待了多久。
聽着一路慘叫,陌九周身發寒,汗毛直豎,只想趕緊查完,離開這個喫人的地方。
裏面的路更是艱辛,越往裏面走,哭嚎聲越來越大。
皮肉燒焦的味道,辣椒水,還有水銀,空氣裏到處都充斥着血腥味兒。饒是她已經聞慣了血腥味兒,也忍不住想吐的衝動。
她第一次發現,有時候靈敏的嗅覺並不是什麼好事。
她忍不住想捂住鼻子,可是又不能。
強壓下內心的恐懼和噁心,她不斷告誡自己,要雙目向前,要目不斜視。
可是餘光卻總是不經意掃到那些犯人,他們絕望的眼神吞噬着她的心神。
她不懂,這些人到底犯了什麼錯,要承受這樣的折磨!
她也不懂,有什麼事情是律法不能制裁的,非要讓權貴擁有這樣的特權!
她更不知道爲什麼英明神武的陛下,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想自己大概是永遠也不會懂了!
她連自己和母親都顧不全,又哪裏能管這些?
終於來到了地牢的最深處,是一間鐵製的牢房。
牢門上掛着鎖,她拿起瞧了瞧。
真是怪了,怎麼這魏府的看守都這麼不下心,連門都忘記鎖!
吱呀一聲,門內的情形赤裸裸展現在陌九眼前。
她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眼睛瞬間模糊,淚水止不住地流了滿臉。
一瞬間,她只感覺整顆心被不斷地擠壓,瞬間炸裂,碎片四濺。胸腔,汩汩冒着鮮血。
雙手沉重地擡不起來。
這間小小的囚房內,所有的地方都用血跡寫滿了“陌九”。
她終於忍不住伏下身,雙手矇住臉,壓抑着,痛哭。
大大小小的“陌九”,充滿了整個囚房。
手指滑過字跡,眼睛模糊地看不清。
擡手想擦乾淨,但不知道怎麼回事,越擦越模糊。她小聲罵了一句,爲什麼就是擦不乾淨呢?
只有心痛,刻骨銘心。
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這裏終日見不到陽光,這麼多的血跡……
母親的日子,得有多難熬!
淚水蔓延,與地面上的血跡交融,似是要在這灰暗的世界,綻放朵朵梅花!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麼,掉頭就往外衝。
瞬間,什麼也顧不上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如果這麼重要的牢房掛上了鎖,卻沒來得及鎖……
如果這裏的血跡還能和水交融……
陌九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地牢的守衛發現異常,立即阻止。
可是這個時候的陌九,眼睛裏佈滿了血絲,黑巾之下涕淚橫流。此刻,她的眼裏和心裏,只有那個被拖走的人,和那痛苦的模樣!
她抽出腰間的刀,看着一個個奔上來的守衛,毫不留情,刀刀見血,刀刀致命。
衆人見不敵,趕忙往井口跑,妄想逃出生天。
陌九不給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守在了井口。一刀砍斷搖輪上的繩子,眼睛血紅。
她提着刀堵在井口,一身黑衣,像極了羅剎!
一把抓住縮在旁邊發抖的守衛,痛快地一刀抹脖,鮮血立刻噴涌而出,染紅了身上衣衫和腳下土地。
牙縫間吐出幾個字,“誰能告訴我,剛纔的女人被帶到了哪裏,還有活命的機會!”
她舉起手裏的鐮刀,肆意收割生命
鮮血越來越多,整個地牢現在成了活生生的地獄。
“想想你們的夫人女兒,想想你們的父母姊妹!”
又是一顆人頭落地。
“你們不說不打緊!等你們死了,我去問問你們的妻子,問問你們的母親,她們沒準知道些什麼!”
終於有人受不住跪了下來,哆哆嗦嗦地祈求。
“好漢,求您,求您饒過我們一命,我們就是奉命行事的。上頭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剛剛被拖出去的女人,我們只知道她是大概一年前來的。有關她的審問,都是上面的人親自進行,我們連看都沒看到過,更何況知道行蹤呢?”
“哦,所以你們就是什麼都不知道咯!”
陌九嘴角挑起一笑,隨手又抓過來一人,正要動手。
那人噗通跪了下來。
“好漢饒命,小人、小人曾看到,有公公曾經去過最裏面那間牢房,那女人的事情怕是和宮裏脫不開關係。”
陌九放開了他,又抓過來另一個人。
那人也一下子跪倒在腳邊,“還有,她被送來的那天晚上,二小姐也來過一次。也許,也許,對您有用!”
陌九點了點頭,看着地牢裏僅剩的幾個看守,放下手中的屠刀,擦乾臉上的血跡。
綻放出妖冶詭異的笑容,“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衆人看着她,從懷裏不知掏出什麼東西,扔進火爐。
“去夢裏給家人報個平安吧!”
幾人面面相覷,都沒聽懂這話是什麼意思。
下一刻,只覺眼前一片模糊,腦子暈暈乎乎,一個個倒在了地上。
陌九拖着疲憊的身體,她此刻累極了!
從看守身上摸下鑰匙,看着牢房裏那些關押的囚犯,一個個們倒在地上沒了意識。
整個荒井裏,靜謐地沒有一點聲音,只有那一聲聲鎖鑰聲,迴盪……
陌九疲憊地閉上眼睛,血紅的眼眸沉入無盡的黑暗。
夜已深了,現在是鬼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