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原看着門口,幽幽答道,“他中了逍遙散,逍遙散能暴露出人精神深處最虛弱的口子。祝由術便可趁虛而入,控制他的精神,從而抹除一些人和事。”
祁盛耳邊迴盪起陌九那一聲聲對祁連的呼喊,心上不禁又是一陣刺痛。她代他受毒,也是身中逍遙散,原來她精神上的口子是三哥啊!
他問出在意的那個問題,“那三哥他,還能想起來嗎?”
李原端起熱茶,放在嘴邊吹了吹,又放了下來。
“一個人的記憶再怎麼被抹除,被修改,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了,想起來只是時間問題,就看這個時間是多長了。”
“也許很快就能想起來,也許在死前才能想起來,這要看緣分!”
“還有,”李原瞥了一眼沉思中的祁盛,“五殿下要是沒事,便可以離開了。草民這裏地方太小,怕是容不下您這位高高在上的五殿下!”
祁盛回過神來,看到他嫌棄的眼神,剛纔不是好好的,怎麼又變臉了?雖然搞不清楚,不過誰叫他是長輩,自己也只能捧着。
“舅舅,還有小九,不知她什麼時候醒?不知離開前,能不能和她說上幾句話?”
李原搖了搖頭,“那你可別想了,她這身體受損傷太大,可得好好睡上幾天,你還是先走吧!”
見祁盛還有些不捨,他又補充了一句。
“你那位三哥,你是瞭解的,生了顆七竅玲瓏心。要是他發現什麼端倪,你也不會想的。”
祁盛擡眼朝李原望了一眼,被一下子戳中了心事,乾脆地抱拳行了禮,便走開了。
見他走遠,李原這才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默默嘆了口氣。
小九招惹誰不好,爲何會招惹上這兄弟倆?
以後的局面還複雜的很,便靜靜看着吧!
快到中午的時候,幾人草草用了些飯,便啓程了。
還是老樣子,祁連和季蔓兒坐在馬車中,祁盛領着騎兵護送他們一路前往長安。
本來祁連也想騎馬,但身子還未好全,蔓兒又央求着陪她坐馬車,看她爲自己受毒依舊蒼白的臉,心下軟了軟,便答應了。
季蔓兒抱着他的胳膊,腦袋側在他的肩上。
“殿下,後日便是大婚了。殿下會一直對蔓兒好嗎?”
祁連揉了揉她的頭髮,嘴角勾起柔軟的笑意,應道。
“你這傻瓜又在琢磨什麼呢?你是我的妻,不對你好,對誰好?”
季蔓兒眼角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都快忘了自己盼這句話盼了多久,從他請旨求娶她那日,就想親耳聽他說,她是他的妻,是他真心迎娶並共度餘生的人。
而今日,終於得償所願。
她撇過腦袋,往祁連懷裏鑽了鑽,聞着他身上淡淡的蘭草香,要是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有多好,就這樣永遠下去。
感覺到胸口似有溼意,祁連低頭吻了吻她發心。
“好端端地,怎麼又哭了?後日大婚,哭腫了眼睛可不好看。”
明明是得償所願,應該開心纔是,季蔓兒也不知怎麼會流了淚。
“沒事,殿下,蔓兒就是覺得很幸福,感覺像是在做夢似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兩人間總是有種淡淡的疏離。
她能感受到他儘可能滿足她所有心願,就像這次去白馬寺,就算她使了性子,就算他忙得抽不出一點空閒,他還是推開手上的事,陪着她來了。
這是縱容,是榮寵,可偏偏不是愛。
想起動身來這裏前,父親交待她的話,她明瞭他的心到底不屬於她。於是聽從父親的建議,用了計謀,佔了別人的。
她知道這有些卑鄙,這也是她第一次爲了某樣東西耍手段。
不過,她攥着祁連衣袖的手緊了緊,眼裏噙着淚,仰頭貼了上去,獻上兩瓣紅脣。
祁連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隨後試着慢慢迴應她,右手圈住她的腰,把她放倒在腿上,左手托住她的頭,加深了這個吻。
季蔓兒擡起手勾住他的脖子,全身心投入其中。
佔了就是佔了,以前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殿下的心裏是她。要不然,沒嚐到甜頭就算了,既然嚐到了,就別指望她會讓出去。
馬車內一片旖旎,馬車外的人對此一無所知,只是埋頭趕路。
祁盛騎在馬上,心事重重,回頭看了眼馬車,又撇過臉來。
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三哥,是陌九代他受毒,季蔓兒不僅霸佔了,還讓李原施展祝由術,讓他忘了陌九和有關陌九的一切。
他沒親耳聽到季蔓兒如何說服李原,不過大抵可以猜到,可能利用了陌九此刻不能見光的身份。
已死流犯現身長安,無論是誰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肯定是陌府手可通天,收買獄卒,用假死幫殺了人的兒子逃脫律法的制裁。
到時魏府都不用親自動手,只需在百姓間推波助瀾,便可迫使祁武帝下死刑詔令。
魏府再加上季固,除非陌府還能拿出一塊丹書鐵券,否則小九鐵定是要到地府去報到了。
他的猜測,只對了一半。
現下,小九對三哥有情。三哥若是對小九沒有心思,倒還好了。
可是季蔓兒費盡心機要抹掉陌九在三哥心裏的位置,答案已經不言自明。
祁盛眼前又劃過在密室裏看到的情形,垂下眼眸,想說早就說了,在昨日見到三哥的時候就該說了,又怎麼會等到現在!
說到底,他只是個凡人。
祁盛正沉浸在思考中,身邊一個騎兵快步趕了過來。
“五殿下,三殿下說讓隊伍休息下,再繼續趕路。”
祁盛叫停了隊伍,調轉馬頭,來到馬車邊,朝馬車上的人伸出手。
季蔓兒剛要把手放上去,要搭上時,祁盛卻避了開來。
“三哥,你身子還沒好全,要小心些。”
祁連輕笑道,“哪就有你說的這般嚴重了?”
他擡腳跳下馬車後,朝着季蔓兒伸出手,抱着她下了車。
祁盛站在旁邊,看着兩人恩愛的模樣,季蔓兒臉頰上潮紅剛剛褪去,還殘留着一些痕跡,三哥的嘴角也掛着笑容。
即使沒有小九,他也會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