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過後,各國使臣又按禮節在長安待了兩日,大抵不過就是這裏逛逛,那裏玩玩,晚上進宮陪着東祁的皇帝喫宴,賞些歌舞。
阿箬因小九沒在身邊,總是興致缺缺,不過這兩日在宮中喫宴,也看到了些有趣的事,心想過兩天等見到小九,一定得告訴她。
長安城外的小院裏,陌九打了個哈欠,暖哄哄的陽光曬得人直打瞌睡。
她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本想站起來活動活動,嘗試幾次無果,還是舒服地躺到了搖椅上,難得空閒,不用忙着伺候別人,也不用讓別人伺候。
這樣的日子,怎一個爽字了得啊!
六月份的陽光烈了些,快到中午,她整個人都被曬得滾燙,懶得爬起來,磨蹭了一會兒,後來還是曬得受不了,才起身把躺椅搬到了樹蔭下。
李原正在房裏擺弄着他的寶貝草藥,看着陌九額頭那墨字就鬧心,想早點研製出能去掉那疤痕的草藥,可總覺得還差一點。
自己得盯着烹煮的配方,脫不開身,另一味藥材還在院子裏頭曬着,於是朝外間喊了一聲。
“小九,你去把院裏曬着的山梔子拿進來。”
陌九正閉着眼睛,嘴裏叼着一根不知從哪裏折下來的樹杈子,愜意地享受山間吹來的涼風,聞言沒見半分動作,懶洋洋地拖長了音。
“舅舅,您自己去拿吧!我正忙着呢,抽不開身。”
李原擡眼往窗外一瞧,這哪裏是忙着,是懶出蟲來了。
只得安頓了手裏的事,走到院中,端起盛有山梔子的竹筐,剛想回書房,想了想,調轉方向,又朝樹蔭下走去,看着一臉享受的陌九,狠狠一巴掌打在她頭上。
陌九正躺在搖椅上晃着,突然頭上遭到重擊,一掌拍在扶手上,立刻跳了起來,“是誰偷襲,誰要偷襲?”
四處一張望,也不見有其他人,只有舅舅胳膊下夾着竹筐,眼含怒色地盯着她,於是又軟了下去,成了一灘爛泥。
李原簡直沒眼看,出言譏諷道,“就你這還看萬般風景,攬日月星河?還想建不世功勳?這天底下的能人,莫不是都死光了吧?”
陌九原本的性子就是不思進取的浪蕩公子,隨口答道。
“誰愛去就去吧,本公子太累了,折騰不動了,做個堂堂正正的廢物,也沒什麼不好。”
李原嘴角抽搐,這孩子是一點不能讓她閒下來,不然就是破罐子破摔,無奈地嘆了口氣。
轉身剛想走,看見樹蔭外立着的人影,得,找事的人這不就來了?
陌九雙手枕在頭下,架起二郎腿,舒服地晃着腦袋,嘴裏哼起了不知哪裏聽來的調子。
偏偏有人不識趣,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撇過身子,抖了抖肩,“舅舅,別鬧。”
不過對方好像沒有放棄的意思,又拍了拍她。
陌九拂開那搗亂的手,抱怨道,“舅舅,我難得清閒,您就行行好,讓我輕鬆幾天好不好?”
往常這麼一說,舅舅估計會高擡貴手放過她。不過,今天,舅舅顯得格外鍥而不捨,手又拍了過來。
陌九真有些惱了,一掌打在那隻手上,無奈坐起身。
“行了,行了,舅舅,我就起來,這就起來,還不行麼?”
她閉上眼睛,歇了一會兒,再睜開,那兩個人影還是矗立在面前,伸手摸了摸,手上這感覺挺真。
她用手指戳了戳,還是實心的,所以?!
她嚇得四腳並用,立即想站起來,結果用力過猛,站得太急,搖椅翹了頭,從椅子上摔倒在地,連滾帶爬地竄出去老遠。
一人幽幽出聲,渾厚的聲音讓陌九心肝都顫了顫。
“我們這般嚇人,竟教你一下子滾這麼老遠?”
陌九摸摸臉上是不是帶面具,想起早前嫌勒得不舒服給摘了,藏無可藏,只得拖拖拉拉地蹭了過來,埋着頭,眼睛都不敢擡,心裏一緊張,險些連行禮哪隻手在上都忘了,換了正確姿勢,才道。
“陌九問父將、哥哥安。”
陌古沒理她,徑直走到椅子前坐下,神情嚴肅,面上看不出一絲喜怒。
“你這西羌的侍衛當得好不得意,乾脆一直做着好了,還回來幹什麼?”
明明沒喝水,陌九莫名被嗆到,父將沒叫她起身,她也不敢,只能一直保持着行禮的姿勢,謹慎答話。
“父將說笑,小九生在東祁,永爲東祁人,此生只效忠陛下,絕不敢有二心。無論到哪裏,心裏只有東祁,就是爬也會爬回來。”
陌古哼了一聲,眼角朝她上下一打量又收了回來。
“話倒是說的好聽,可爲父看你這模樣,往躺椅上一躺,翹着二郎腿,哼着小調兒,舒服的很哪!”
明明烈日當空,陌九直覺得一陣威壓從頭頂灌下,額頭沁出冷汗,答話更是如履薄冰,心裏暗自打了幾遍草稿都覺得不行,眼見再不開口父將耐性快磨完了,才戰戰兢兢道。
“父將息怒,小九,小九不過,還在等待時機。”
說完,她偷偷擡頭想看看父將有什麼反應,還沒看清,便見他也朝自己望了過來,立即心虛地低下頭,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
陌古冷冷開口,“這時機,就是你躺在椅子上就能等來的了?還是,和什麼公主世子廝混一通,就能回來了?”
“你不會還盤算,下次回來,爲父和你哥哥還要尊你一聲,西羌駙馬爺或者世子妃吧?”
什麼是如芒在背,如鯁在喉,現下陌九真真是感受了個遍,想不到念生情急下的這些胡言亂語,這麼快傳到了父將那裏。
自己半年沒在,陌府的情報系統更精進了。
不過,就是這些個探子,挑時間得換掉一批,技術抗打,就是不動腦子,竟然敢曝她的八卦!
見她低頭沉默,一句話也不說,陌古沉聲命令道,“說話。”
她也想說,但是說什麼,實話實說只能讓父將更生氣,情急之下,只得側過腦袋,朝站在一旁看戲的陌玉瘋狂使眼色。
陌玉剛剛安心待在一旁看對手戲,心裏正盤算小九還能撐幾個回合,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繳械投降,慢悠悠解圍道。
“父將,咱們在這裏也不能久待,要教訓她,等她回來,有的是時間。即便您要動手管教,打累了,也立即有人接手,哪裏不比在這兒方便?”
“現下,不過多久,她就要第一次參戰,有些事也該和她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