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遠停下筆，“大哥，這對陌九，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陌古搖了搖頭，“就是要殘忍些纔好，把她趕得遠遠的，越遠越好，除了東祁哪裏都能去。也叫長安城裏的人看看，我們下了多大的決心。”
陌遠提着筆，頓了頓，還是在紙上把這句話加了上去。
殘忍就殘忍吧，總有一天，那個娃娃會知道，爲了給她自由，陌府族人曾費了多大力氣。
他在紙上吹了吹，待墨水乾了，摺好塞進袖中，抱拳就要告辭。
“大哥，事不宜遲，我這就回去發官函。”
陌古擔憂道，“你這一晚沒睡，休息幾個時辰再上路也不遲。”
陌遠則邊把紙揣進袖子，邊往帳口走去，陌古起身送他至門邊。
“嗐，沒事，咱們行軍，三天三夜不睡覺都行，這都是小意思。”
他一把掀開帳簾，擰起眉頭，原本應該漆黑一片的營地，不遠處騎兵營卻是一片大亮，見此，疑惑道。
“大哥，您動兵了？”
陌古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探出腦袋往外一瞧，騎兵營的方向燈火通明，遠處噠噠的馬蹄聲，整片草地都在顫抖。
他腦袋裏一個晴天霹靂，先是摸了摸腰牌，原本應該掛着調動騎兵營腰牌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
心裏暗道一聲糟糕，正要跨上馬一探究竟，就有親衛從遠處跑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在馬下。
“大將軍，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拿着您的腰牌，說自己是陌府小公子，奉您的命令，帶兵攻打大單于王庭。”
“什麼？！”
陌古氣血上頭，差點從馬上摔下來，穩住身形後，立即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朝騎兵營趕了過去。
陌遠見狀，也是飛身上馬。
騎兵營就是他們一手訓練出來的，自己能不知道是個什麼速度，到了那裏，早已是人去帳空，只有木柴在火堆裏發出噼啪的聲響。
他從馬上跳了下來，身影顫顫巍巍，差點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他用腳步丈量整個騎兵營土地，這下子自己所有的心血都要完了。
八百騎，她怎麼敢，怎麼能，去對付大單于王庭？
陌遠後一腳趕到，跳下馬，疾步走至陌古身邊，看着空空如也的營帳，自己也蒙了，腦袋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把握住陌古的胳膊，“大哥，大哥，我們怎麼辦？”
陌古久經沙場，短暫的絕望過後，立刻恢復鎮定，飛身上馬，吩咐陌遠道。
“叫上所有將領，去大帳議事。半刻鐘後，我要在大帳看到他們。”
此刻，陌九飛馳在廣袤的草原上，自是不知她現在惹了多大的禍，只覺得這才應該是自己要過的生活。
躍鱗在腳下呼呼生風，身後八百騎兵如雄獅般奔跑在蒼茫草原上，馬蹄噠噠作響，踏出一路煙塵。
靜謐的草原，整個大地都在顫慄，夜色中一聲聲“駕駕”的呼號聲劃破天際。
騎兵營副將追上幾步，大聲喊道，“將軍，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到達大單于王庭？”
“管這麼多做什麼，你們只管跟着我往前衝。”
很快，那些話就被一陣陣馬蹄聲蓋過，她扯着繮繩往前飛奔，心裏估算時辰，以他們急行的速度，在天亮前應該能到。
她承認自己耍了手段，趁父將分神之際偷了他的腰牌，更是從呂梁那裏“借”來一沓銀票，威逼利誘下，讓八百鐵騎跟了過來。
天邊已微微露出白光，陌九藉着昏暗的天光打量了一眼身邊的地形，眼前開始出現一片開闊的草地。
她舉了舉手，示意後方部隊，前方要停下了，聽見後面馬蹄聲稍弱，才扯住繮繩，慢慢叫停了躍鱗。
陌九俯視着那片平原，北匈人的氈帳一直綿延到天邊，他們大多還沉浸在夢鄉中，並不知有一支騎兵正虎視眈眈望着他們。
身後幾個副將驅馬走到陌九身旁的位置，看着那片平原道，“將軍，這裏就是大單于王庭？”
陌九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抽出腰間的大刀，舉向空中，冷冽的刀身發出一絲寒光。
她扯住繮繩，調轉馬頭，看向面前的八百騎，他們正用堅毅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們比手裏的刀還要鋒利。
她刀尖指向底下的氈帳，高聲道。
“戰士們，能否建功立業，名垂青史，便在此刻。且跟我衝將下去，儘管提着北匈人的頭，來建立屬於你們的功勳吧！”
八百騎兵磨刀霍霍，一掃半夜騎行的疲憊，齊聲高喊一聲“好”。
他們看向氈帳的眼神都變了，似乎那裏不是北匈，而是他們安家立業的金銀，是官祿亨通的功勳，這些北匈人的人頭將會成爲他們向上攀爬的梯子。
陌九正對向氈帳，舉起刀緩緩向前一壓，八百騎兵立刻衝了下去。
現在正是睡夢最深的時候，北匈人戒備最低。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僅僅幾百人的軍隊會在這個時候穿越百里草原來進攻，沒有發出一絲戰爭的信號，號角便已吹響。
那裏是屠宰的樂場，那裏有將軍“一人頭一金”的承諾。
陌九也夾在八百騎兵中衝了下去，她不稀罕什麼金銀，不過這是她建功立業，順利返回長安的機會。
氈帳裏傳來陣陣慘叫，這些北匈人還在睡夢中，便身首異處。
有那反應過來的北匈騎兵，拿起長矛和弓箭草草集結起來，昏暗的天光下，找不到主帥，面對眼前的情況，也摸不準這支軍隊有多少，戰鬥力是聊勝於無。
陌九也正在找他們主帥和大單于的位置，見有人幫忙，心道更好。
見有他們撲向的氈帳，也跟在身後悄悄逼近。
幾個北匈人跑進一座氈帳，裏面哪裏還有什麼主帥，早就人去帳空，只有睡榻上還殘留了一絲溫度，可見是剛跑沒多久。
驚慌倉促之下，幾人交談幾句，正要出去，冷不防已經有人堵住了帳口。
陌九舉起弓箭對準他們，操着在西羌學過的簡單北匈語，厲聲道。
“說出你們大單于及其他貴族的氈帳，就還有活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