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若是帶你去了,你就不殺我們,是嗎?”
陌九拉滿弓,微微點了點頭,眉宇間是不容置疑的威嚴,斬釘截鐵道。
“老弱婦孺不殺,放下武器者不殺,負隅頑抗者不留活口。”
這是她在出發前,對八百騎兵一再強調的準則。
幾個北匈人又是對視一眼,似是在判斷這話的真實性。若是帶她去了,最後依舊要失性命,那何苦再背上一個不忠的罪名?
陌九見他們低頭不語,似是有所顧慮,也猜出了八九分,沉聲道。
“爲將者,一言既出,駟馬難。否則,何以服人?這一點你們大可放心。”
他們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又是竊竊私語一番,最後終於下了決心,“行,我們帶你去。”
陌九滿意地放下弓箭,從帳外喚來騎兵,分別跟着他們去找王子及其他貴族,自己則去抓大單于。
她指了指前面,那個北匈人聽話地走了過去。
陌九邊提防他耍花樣,邊催促他快走。穿過十幾頂氈帳,約莫走到營地靠中央的位置,一座宏偉的氈帳矗立眼前。
待到帳前,那北匈人停住了腳步,指了指,示意她。
“到了,這就是單于帳。”
陌九擡頭打量一眼,約莫比周圍的帳篷大了三四倍,用料裝飾也是極其講究。
她即刻換了兵器,弓箭甩到背上,從腰間抽出長刀,一把踹開門簾,探了進去。
帳內一片寂靜,地面桌臺打掃得乾乾淨淨,沒有絲毫倉皇出逃的痕跡,一眼掃過去,一個人都沒有。
她謹慎地一步步朝氈帳最深處走,帳簾掩映,七拐八彎,陳列又多,難保有人就藏在桌下,隱在角落裏,伺機要了自己的命。
帳外廝殺哀嚎聲震天,帳內卻安靜地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的見。陌九又有一身做暗衛時訓練出的聽力,這聲音落在她耳朵裏,就顯得更加清晰。
“咚咚咚,咚咚咚。”
寂靜的氈帳內,她聽着這聲音,總覺得有一絲怪異。
聽起來很近,就在自己的位置,最多不出五步之內,可是又不像是從自己胸腔裏發出的。
她不動聲色地朝四下一瞥,氈帳裏除了自己連個鬼影都不見,到底還有誰發出心跳聲呢?
陌九不禁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會不會是這幾天精神一直緊繃着,才總是疑神疑鬼?
她甩了甩頭,打算繼續往裏面走,剛擡起腳,又站住了。
不,不對,這絕不是自己的心跳聲,離自己五步之內一定還有另外一人。
打從一進來就盯着自己,自己走到哪裏他就跟着挪動,所以自己纔會到現在都沒發現他。
她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聽覺上。
位置,位置,最準確的位置,她要立刻辨別出那人的所在。
敵在暗,我在明,稍有誤差,可能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現在,就是現在,在,頭頂上。
陌九猛地一擡頭,眼睛剎那間睜開,銳利的眼神似乎透過厚厚的氈布看到了外面的情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刻抽出靴子中的短刀向上一扔,立時帳頂上發出一絲慘叫,一縷血紅色暈染了帳布。
她快步跑了出去,藉着釘地的木樁一用力,幾個擡腳飛上帳頂,抽出長刀,瞬間刀尖就抵在那人喉嚨前。
冷冷道,“說,你是誰?”
那人沒料到她來的這樣快,摔在帳布上,眼神躲閃,戰戰兢兢道,“小人,小人只是大單于的僕從,小人就是想上來躲躲。”
他擡起頭,眼眶裏噙滿淚水,一個勁兒地磕頭哀求道。
“小人投降,小人投降,只求將軍饒小人一命。小人家裏還有老母親,等待小人贍養,求將軍饒小人一命啊!”
哭喊聲震天,言辭之懇切,感情之真摯,哪怕是心腸再硬的人聽了,都會忍不住有所動容!
可這些人中並不包括陌九,她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飛起一腳。
“砰”地一聲,只聽又是一聲哀嚎,兩個騎兵立馬過來把人縛住。
陌九也從帳頂跳了下來,穩穩落在那人面前,嗤笑道,“但凡你說自己是個什麼小官,我也會信你一分。可惜啊!”
那人摔得呲牙咧嘴,見暴露後,也不裝了,大吼道,“可惜什麼?”
“可惜,”陌九走到他身邊,周身都在散發寒氣,從他右手袖口處摳出箭筒一樣的東西,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氣,冷厲道,“可惜這樣精巧的袖箭,卻並不是僕從能有的。”
剛剛只要自己再多走一步,就會進入袖箭的射程,箭筒裏那支淬了劇毒的小箭,即刻就會射穿自己的脖子。
她把袖箭甩到地上,冷聲道,“還不說實話,是想讓本將軍用刑?”
“你憑什麼光憑這袖箭,就咬定我定有背景?”
他大聲怒吼,聲音裏裏卻稍有顫慄,暴露出他內心的恐懼。
陌九懶得和他廢話,不承認就不承認好了,反正他都是要死的。
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騎兵們把俘虜驅趕過來,持劍站在一旁,鐵衣鎧甲在太陽下閃着金光,一個個身上都沾滿了血污,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她隨意揮了揮手,“算了,不重要。”
副將會意,抽出刀走上前,長刀身與刀鞘摩擦,發出冷冽的聲響。俘虜中有人跪了下來,又有好幾個人跪了下來,緊接着跪倒一片。
陌九看他們這個反應,心中猜到了幾分他的身份,但這並不妨礙殺了他,本來就是要如此的。
利刃從皮肉上劃過,陌九背身而站,俘虜中有女人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男子忍不住轉過身去。
接着,她走到那個給她帶錯路的北匈人面前,指着他對衆人道。
“這人故意領錯路,混淆本將軍視聽,把王子帳,騙做是單于帳。”
她厲聲命令侍衛,“把這人剝了皮,製成旗子,插在帳上,好好記住,誑騙本將軍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