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那幾個古板的老頭兒不怎麼理她。陌九也樂得清靜,反正自己也懶得理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總斜着眼睛看她。
如此,在路上走了大半個月,陌九不跟這班老的套近乎,也不想和騎兵走得太近,公是公,私是私,要是打成一片,不好管理。
於是,漸漸地,軍裏開始流傳起她“少言不泄,不惜士卒”的說法。對此,她沒興趣追究,更不在意。
十一月中旬的時候,隊伍終於回到了長安。
按律令,大部隊駐紮於城外,將領們只帶一隊人馬輕裝簡行。
陌古走在最前面,陌九緊隨其後,身後跟着一衆將領,然後纔是騎兵,和手執長矛的步兵。
大街小巷聽聞將軍今日大勝還朝,早就擠得滿滿當當。來晚的人只能憤怒地跺腳,眼巴巴地瞅着那裏多一塊地方,馬上就朝那裏跑。
可總會有人更快的,剛擠出塊空地,立即就有人補了進去。
不看便罷了,大勝還朝也不止這一遭。
但是,這次是陌九將軍啊!
現在長安都傳遍了,說是那個在流放途中死於非命的陌小公子,不僅沒死,還在西羌和北匈臥薪嚐膽,此次帶領八百騎兵百里奔襲,攻破北匈精騎,爲東祁贏得勝利。
長街上早就圍的是水泄不通,就連靠街的酒樓茶館,到處都是人頭攢動。一個個伸長了脖子,都要看看那位傳說中的陌小公子到底長什麼模樣。
推推搡搡之間,總是會有口角。
“誒,你別推我,這裏可是二樓,掉下去會出人命的。”
“你看了這麼久,也該到我了,你起不起開?”
“得得得,這麼大的位置,你還不夠?”
“閉嘴吧你,誒,那陌九將軍是哪一位?”
“喏喏,就是走在前頭第二位的,跟在陌古大將軍身後那位。”
“哪一位啊?哦,看到了,看到了。”
“哦嚯,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這年齡,估計還沒十五。”
“哪兒啊,那位小公子,據說,今年剛十三。”
“十三?十三就征戰沙場,獲封驃騎和冠軍侯?”
頓時,周圍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一陣嘖嘖稱奇。
此時,也甭管彼此認不認識了,只要起了“陌九將軍”這個話頭,周圍一衆人自然而然就加入了談論。
“這小公子莫不是之前流放幽州的那位?”
“流放幽州?”
“對對,據說是殺了朝廷裏一個大官的兒子,本來是要殺頭的。”
“可別亂說,現在那案子,可沒人親眼看到小公子出手殺了那人。”
“那怎的,又沒砍頭?倒是流放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被污衊至此,陌九將軍還能這樣揚眉吐氣地回來,可見是個有本事有手段的。”
“可不是?有這樣的將軍在,還怕鳥個北匈!我瞧着,以後只有北匈朝我們俯首稱臣的份兒,我們再也不用卑躬屈膝了。”
衆人紛紛點頭同意,嘆道,“也不知怎樣,才能培養出如這位小將軍一般風采的人物。”
姑娘們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只不過大庭廣衆,又不能露面,只得躲在雅間的紗帳後面,偷眼瞧着高頭大馬上英武不凡的將軍,抿起嘴偷笑,姊姊妹妹間一陣調笑。
“也不知這位將軍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依我看呀,還不如說,不知這位將軍會不會喜歡你喲?”
“你慣會胡說的,瞧我不撕爛你的嘴。”
“誒誒,住手住手,將軍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我是不知的,但肯定不會喜歡這動不動就撕人嘴的。”
陌九看到這麼多人擠過來,說實話,心裏是有些沾沾自喜。不過她也只覺得這是打了勝仗的常規流程,並沒覺得自己有多大功勞。
更不知道,這裏擠着的大半數人,主要是來看她的。
不一會兒,他們到了宮城口。
一個個跨下戰馬,卸下兵器,交給一旁的宮廷侍衛,隨後淨臉淨手,待整理好行裝後,纔在內侍的引領下,大步跨入了宮門。
就在他們踏入宮門的一剎那,兩邊開始擂起隆隆的鼓聲,隨後一處傳一處,一處處傳下去,他們走到哪裏,哪裏的鼓聲就響起。
鼓隊後,是兩排吹號角的兵士。
見他們走近,前排士兵擡起號角,後一排士兵鼓起腮幫子,用力吹響。
嗡嗡的號角聲,隆隆的鼓聲,秋風烈烈,陌九想起了那日百里奔襲的場面,心中一陣澎湃,熱血不住翻涌。
那一刻,她想,大丈夫自當如此,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文武百官列隊兩邊,注視着他們從面前經過。
祁武帝站在長階上,目視那一行人走過來,眼睛不由自主地定格在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身上。
陌九,你果然沒有辜負朕對你的期望,沒枉費朕費盡心思,把你推到中央。
幾人走到階下,跪下道,“陛下,臣等回朝覆命。此次,大敗北匈鐵騎,沉重打擊了大單于王庭和左賢王庭。”
陌古從袖中掏出一本小冊子,舉到頭頂,“這是一干俘虜,敵人首級,繳獲明細,請陛下御覽。”
內侍將冊子傳到祁武帝手中,祁武帝一番瀏覽後,英武的眉宇間露出喜色,連嘆了三個“好”字。
“好,好,好。衆愛卿此次北匈一戰,打出了大祁國威。”
“尤其,”他的目光落在陌古身邊垂頭跪着的陌九身上,“自古英雄出少年。大將軍,你們陌府又給大祁培養了一個了不得的將領。”
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不管之前多麼不苟言笑,這位少年將軍,真真切切將笑意刻在了他的眼底。
又是一陣場面話過後,武帝道。
“好了,衆愛卿,此次一戰,勞心勞力。快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免了你們上朝。但不要忘了明日晚上大宴,爲各位慶功。”
最後,單單又轉向陌九,“去看看你的冠軍侯府,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