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肯定不會是陌九。
她舒服地往牀上一躺,好久沒睡過辟雍的牀了。
這麼一躺,嗯,果然沒有侯府的牀軟和,被子也不像侯府是天天曬的。沒事,她安心地閉上眼睛,就當是憶苦思甜吧。
另一邊,白起黑着臉走前頭,鄭陵抱着枕頭跟後頭,一路無話。
走進房間,看到只有一張牀,互相嫌棄地瞅了眼對方。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張小牀上,這能擠得下麼……
鄭陵不拘這是誰的房間,總之先下手爲強,瞅了眼還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的白起,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抱着枕頭衝向牀,一個高蹦加臥倒,立刻四仰八叉趴在牀上。
白起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厚顏無恥的強盜行徑,他竟長舒一口氣還大言不慚道,“反正我是睡不慣地板的,反正牀就這麼大,你自己看着辦。”
可若是與他同睡,想了想那副場景,白起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算了,還是打地鋪吧,冷就冷點,也好得過噁心死人不償命。
可白起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哪裏能受得住這種苦,大冬天的在地上打地鋪,又冷又硬不說,還總覺得有蟲子爬來爬去。
翻來覆去睡不着,快到凌晨了,實在冷得受不了,抱着被子爬上牀,一條腿剛架上去,一個嘴巴子就扇了過來,響亮的“啪”一聲,扇得他暈頭轉向。
牀上傳來鄭陵的聲音,明顯是剛從夢中驚醒,警惕道。
“誰?”
藉着皎潔的月光,他看清面前鬼臉一樣的面孔,和從鼻孔流下來的兩行鼻血,這下話也不敢說了,裝死似的一把矇住頭,裝作呼呼大睡,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白起獨自一人裹着被子坐在牀邊冷靜了很久,才忍住沒掐死牀上這個裝睡的,還有隔壁房間另一個搶牀的。
待處理好了血污,還沒躺一會兒,早課的鐘聲又敲響了。
陌九猛地從夢中驚醒,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眼睛一睜,心裏過了下辟雍早課的時辰,慌忙抓起衣服胡亂套了,趕忙朝侯府奔去,上朝要穿的朝服還在侯府裏晾着,這怕趕不及啊!
她運起輕功,一個飛身,從屋檐上飛掠而過。
待整理好了一切,堪堪趕到金鑾殿時,所有大臣都到了。
見她火急火燎衝進來,玉冠豎歪了,衣襟左右反了,那幾個禮部的官員橫眉一豎,鼻子“哼”了一聲,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
她灰溜溜地找到位置站好,剛理好衣服玉冠,就聽外間太監一聲高呼“陛下到”,忙隨着衆人跪下,一個頭磕在地上。
“臣等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祁武帝依舊一派雷厲風行的樣子,邊從殿前穿過,邊揮手道。
“都起來吧,都起來吧,有事說事,沒事回去。”
他走上臺階,袍服一甩,端坐在龍椅上,威嚴地掃視衆人。
事實上,陌九除了打仗,對於這些朝堂之事不僅聽不太懂,還打不起一點興趣。
她偷偷用袖子遮住下半張臉,打了個哈欠,又放了下來。
沒想到就這麼點事,到了還是沒逃過黃天佑的眼睛,他斜睨了一眼道。
“陌九將軍,似乎對老臣說的很有意見啊!”
陌九茫然地擡頭看着他,他剛不是在彙報工部最近的修繕情況麼,怎麼連她打了個哈欠都沒放過?
自己剛剛說有意見了?
她怎麼不知道,難不成是剛剛不小心睡着說了夢話?
祁武帝眼神轉向陌九,“你有什麼想說的?”
陌九擡頭看了一眼祁武帝,搖了搖腦袋,“沒有啊,陛下,工部尚書大人講得很好,微臣沒有一點意見。況且微臣屬武將,與尚書大人隔行如隔山,不敢有任何指手畫腳。”
事實上,剛纔黃天佑說了什麼,她都沒怎麼聽,估計要是聽了也聽不懂,更何況敢有什麼意見?
“如此,黃卿家,你繼續吧!”
可黃天佑偏扯着這件事不依不饒了,“陛下,剛剛驃騎將軍以袖遮面,眼睛一閉一睜之間,分明是有話想說。”
他又斜了陌九一眼,“驃騎將軍該不會是看不起老臣,連話都不肯當面說,要拿到背地裏說吧?”
這就到了非開口說點什麼的地步,可她不學無術,確實什麼專業意見都說不出來,頓了片刻,想來想去,只能實話實說。
雖丟臉點,也好過不懂裝懂,也好過沉默。
“回稟陛下,微臣對黃大人確實沒有一點意見。微臣就是,就是一大早起來,有點困,一困嘛,就沒忍住,沒忍住就打了個哈欠。”
她後面幾個字說的很小聲,不過也足夠想搞事兒的來搞事了。
禮部侍郎第一個站出來,義憤填膺道,“陛下,驃騎將軍,在早朝這種莊嚴的場合行此無禮之事,於禮法有礙啊!”
聽見這話,陌九就明白了。
她說怎麼第一次上朝打個哈欠都能被黃天佑說是對他有意見呢,這麼快又有人站出來接着黃天佑參她。
這,明顯又是有劇本的那一套!
她反駁道,“侍郎大人,餓了要喫飯,困了想睡覺,這難道不是天道人情麼,陛下都沒說話呢,怎麼到您這兒,就直接給定罪了?”
那侍郎也是個嘴刁的,立刻反脣相譏道。
“將軍,這天道人情也要看場合。就像你們行軍打仗,誰人不想活命,可面對敵人的刀劍,不也要往前衝麼?”
“同理,在早朝這樣莊重的場合,將軍即使是真的很困,也該忍住,而不是做出那種有損禮節的行爲。”
陌九覺得好笑了,“呵,侍郎大人您也知道打仗是違反人性的,陌九和兄弟們哪次不是要拿命去搏?”
“到底是不如侍郎大人威風八面,站在朝堂上動動嘴皮子來得輕鬆。隨便尋個由頭,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寒了多少邊關將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