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188章 小人高不識
    一路留下淒厲的詛咒、怒罵和哀嚎,震人耳膜……

    陌九轉頭看向那個黑黝黝的大漢,他還愣在原地,一臉錯愕地看着剛剛發生的一切,沒回過神,就聽見將軍在叫他。

    “你,叫什麼名字?”

    愣怔片刻後,他意識到這是在問自己,連忙抱拳道。

    “小人高不識。”

    “剛纔是你說想試試的?”

    高不識擡頭對上陌九的目光,烏黑的濃眉像是兩根筆直的炭筆。

    “對,將軍,小人想試試看。”

    “可,”他有些羞赧地搓了搓身側的衣服,“小人沒有弓箭。”

    在軍營中,專管灑掃的低等下人不被允許碰兵器。即使打掃擦拭,離最近也只能是兵器架。若是不小心碰到了,會被杖笞三十。

    陌九想了想,看見趙破奴正舉着自己的弓箭站在一旁,揮了揮手道,“副將,把本將軍的弓箭給他拿過去。”

    趙破奴沒想到陌九會這麼說,稍稍遲疑後,還是將弓箭拿了過去。

    高不識凝重的目光沿着弓箭沉沉掃過一遍,但他沒有馬上動手,好像靜靜地在等待着什麼。似乎潛伏多時的狼羣,橙黃的眼睛盯着遠處的獵物,伺機發出致命一擊。

    校場上有微風吹過,掀起鬢角凌亂的散發。

    高不識一直沒動,卻就在這時突然雙眉一豎,一隻手抓住弓臂,另一隻手抽出三根箭,瞄準箭靶,擺好架勢。

    他雙目如鷹隼般銳利,手臂上的肌肉透過薄薄的布料印出條條褶皺。隨着弓弦張弛之間,三支箭應聲而出。

    “嗖”地一聲,一如陌九出手的勢頭,但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見那三支箭如被束縛許久後剛出籠的猛虎一般,一路火花四射朝前猛衝,“咻”的一聲穿過剛纔陌九射穿的靶心,力量勢不可擋。

    電光火石之間,衆人還未眨眼,只聽“嚓”,三根弓箭正好一一對應射中遠處柱子上三根弓箭的箭尾。

    那是陌九剛剛射出的三支箭,就在眨眼之間,勉強吱吱呀呀強撐兩下後,最終還是裂成兩半,“當”地一聲落在地上。

    眼見這一幕,校場上所有人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他們原以爲將軍的射御之術已算是登峯造極,卻沒想到還有人能與之一較高下。而且這人還是校場上最低等的下人,是一個戰敗的俘虜,是平日裏他們瞧都不屑瞧的人,如今卻……

    陌九眯起了眼睛,靜靜定了片刻,嘴角緩緩揚起了弧度。

    她隱隱噙着笑意走近高不識,接過他手裏的弓箭,滿意地看着他臣服地低下頭顱,眼神中閃過一絲欣賞,而後立即轉過身朝衆人高聲宣佈道。

    “今日起,高不識就不是下人了,而是本將軍的校尉。”

    她又擰起雙眉,一一掃過衆人的臉,嚴肅道。

    “不僅是本將軍的校尉,也是你們的校尉。你們若因爲任何原因不服的,儘管去比過他,他的位置便是你們的。”

    “不過,”她話頭一轉,眼神射出冰冷的銳利,“若有人藉着這種有的沒的尋釁滋事的,你們今日也看到了下場,本將軍不希望還有下一個。”

    “聽到沒有?”

    人羣中仍隱隱有不服的,可耐不住將軍雷霆手段。

    高不識與衆人跪倒在地,匍匐在陌九腳下。

    齊聲高呼道,“謹遵將軍之令。”

    陌九點了點頭,從跪了一地的軍士間穿過,趙破奴跟在後面。

    一路走回主帳,陌九不經意間打眼瞧遠處一看。

    夕陽漸漸低垂,金黃的陽光灑滿了遠處的山坡和平原。

    看到眼前的景色,陌九忍不住停下腳步。

    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在那片遼闊的草原上,那時她也是個異族人,也是個下人,還是最低等的囚籍。

    不過纔多久,那些人和事好像都漸漸遠去了。那片草原留給她的唯一痕跡,似乎只有跟隨她一路從西羌到北匈又回到長安的躍鱗。

    說起來,回了長安後,好久都沒去看過躍鱗了。它因爲長相太過拉風,每次出現都會引起不小的騷亂。爲了長安城的交通着想,陌九把它一直寄養在軍營的馬廄中,平日裏只用其他馬聊作代步工具。

    她正準備起身去馬廄,眼睛卻瞥見身後的影子暗戳戳擡了擡頭又低了下去,於是問趙破奴道,“你似乎有話想說?”

    陌九老早注意到,他在校場上就反反覆覆欲言又止的模樣,。

    趙破奴舔了舔嘴脣,猶豫片刻後還是問了出來,“將軍,卑職就是不太明白,您今天這樣做不擔心麼?”

    嚴刑處死張三,得罪白府,擡一個北匈俘虜做校尉……

    這樁樁件件,將軍就一點都不擔心麼?

    還是隻是心裏擔心,臉上強作鎮定?

    這話也讓陌九陷入沉思,她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她擔心嗎?

    若真正詢問自己的內心,真的會有些不安。

    可自己必須這麼做,也是不得不這麼做。

    自己今日和往後要面對的這幫人,他們不是平民百姓,更不是善男信女。若是光看他們在校場上的模樣,很容易被騙了,只道是比常人強壯些的年輕人。

    可事實大相徑庭,他們的職業是砍人,拿人頭爲自己鋪路。

    上了戰場,眼神中的嗜血是真真切切的。

    陌九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作爲將領,在欣賞之外,更瞭解他們的秉性。世人欺善怕惡,尤其這幫堪稱東祁的最強戰力就更是如此。

    自己要是沒有能力壓制他們,就會反過來被他們壓制。無法馴服他們,就會被他們駕馭。

    她也想做個老好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天下太平,其樂融融。

    得罪白府,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反而可能被敵人鑽了空子,挑起矛盾。但她必須用極刑處死張三,這不僅是殺一個張三,更是在釋放信號。

    在騎兵營,只看功績,不看背景。

    這同樣也是她擡高不識的原因。

    早先看他那副典型草原漢子的模樣和口音,陌九便知他是北匈人。

    後來又見他射御之術高超,心裏猜測可能是北匈投降的將領。

    可,北匈人又怎麼樣,俘虜又怎麼樣,下人的身份更不值得一提。

    在軍隊裏,只看他能不能打,只看他能不能在戰場上殺敵,能不能幫助將領取得勝利,其他都是狗屁。

    遠處夕陽西斜,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顫動。

    陌九嘆了口氣,沉沉道。

    “破奴,我不能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