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深冬清晨凜冽的空氣啊，真真沁人心脾。
東祁全年在清明中秋等節日都會給予官員三日休憩，不過比較長的假期主要是春節、冬至和皇帝誕辰前後。
根據占星臺的測算，在七到十日不等。
陌九滿意地望着金鑾殿，嗯，冬至到了，春節還會遠麼？
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內心卻已激動地萬馬奔騰，就連身側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終於放假了，終於不用早起了……
“將軍如此鎖眉深思，可是在想年後對戰匈奴？”
背後突然一聲問候，陌九騰地又被拉回現實，一秒變臉，又擺成那副正經上朝慣用的模樣。
她轉頭一看，青黑色的天邊打開了一道金色的亮光，晨曦慢慢滲透向大地。朦朧的寒氣中，御史大夫張敖站在階下，一臉疑惑看着她。
天色很暗，陌九看不清對面人的表情，只是朦朦朧朧認出來是誰。
御史大夫正四品，主管監察百官，代陛下接受百官奏事。
張敖爲人再是正派不過，黑白分明，可又用法嚴苛。
“哎，是張御史，陌九這廂有禮。”
陌九雖官階比他高，但張敖無論是從年齡還是資歷上，都當的起她作揖起迎。
張敖虛扶了下，“將軍客氣，張某如何敢受將軍的禮？”
陌九邊說邊和他一起登上臺階，向殿前走去。
“如何受不得？張御史無論是作爲世伯，還是朝堂元老，陌九都得尊您一聲先生或前輩。”
透過微亮的天光，張敖看了看陌九。
比起初見，這孩子變了很多。
真心嘆了一句，“小兒若是能有將軍半分，張某還用擔心什麼？”
陌九心中苦笑，要是像她一樣，怕是父子關係都得散。
嘴上還是打着哈哈，禮貌回道。
“前些日子見張堯，玉樹臨風，才學頗高。怕我父將心裏還偷偷羨慕張御史呢，有這樣出色的兒子。”
雖是奉承話，可任哪個父親聽了會不開心？
張敖擺了擺手，“將軍取笑了，來日裏天字級擢考還不知是個什麼成績，更別說殿考了。”
“殿考？”
陌九聽說過，但瞭解不深，現下正好有位懂行的。
“我常年在外，沒幾日在長安，孤陋寡聞。”
“可不知這殿考，是如何考？”
說到專業問題，張敖捋了捋鬍子，開始解釋。
“往常平民百姓若想做官，先要從鄉試一步步考上來，費時費力頗多，還不一定能選上合適的人。”
“而辟雍學制就可以大大縮短這個過程，還能有針對性選拔。天字級擢考過後，陛下親自出題，考評各位學子。”
“同時文武百官也會在場，共同參與商定學子成績通過與否，以及授予何種官職。”
陌九點了點頭，接話道。
“如此倒是不錯，從一開始，就是奔着讓合適的人去合適的地方。”
嗯，所以鄭陵，鄭齡，白起和張堯他們，以後都會參加殿考。
而且只要她沒去打仗，也能參與其中評定。
其他幾人她不擔心，他們的爹神通廣大，自會打理。
但自己在的話，也許能幫幫鄭齡。
拉到騎兵營做個文書也好，俸祿少點。
但差事清閒，有自己照着，沒人敢欺負他。
內侍高呼一聲，衆官一甩官袍，低頭跪下高呼道。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祁武帝快步從中間穿了過去，一路走到龍椅上坐下來。
興許也爲着放假的緣故，陌九瞅着陛下眉間，似是也多了分輕鬆。
“衆愛卿，平身吧。”
“明日就是冬至，府中可都準備過節啦？”
輕鬆的氛圍也感染着朝堂上的每一個人，見陛下這麼說，紛紛樂呵呵地笑了幾聲，相互說了兩句。
“行了，明日就過節了，今日也不留你們。”
“有什麼事儘快稟報了，都早些回家，好好陪陪家人。”
說完，他眼睛定格到陌九身上，指着她道。
“尤其是你小子，啊？生了病，賴着多少日子沒上朝？軍營的事可都處理的怎麼樣？待會兒一一彙報了來。”
“有一處錯處，你也不用過節了。軍營的士兵都放了假，你可就到馬廄裏，抱着你那愛駒一起過吧。”
衆臣聽着都知是在打趣，陌九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嘿嘿笑了兩聲，又自信滿滿地站了出來，朗聲道。
“陛下，若是被陛下尋到一個錯處，小九也不用陛下押送了。臉丟的我家躍鱗都看不起，怕是去了軍營，也不會讓我抱着過節呢。”
一陣嬉笑過後，例會般處理正事，比往常提前了一個時辰結束。
衆人都歡歡喜喜地要回府裏，陌九更是其中望穿秋水的人物。
剛打算走到金鑾殿外就施展輕功，剛要踏過門檻的那一刻，背後又傳來渾厚的聲音叫住了她。
“陌九，朕沒叫你走，你再留一下。”
陌九看着近在咫尺的自由，戀戀不捨地收回腳，蔫蔫地答應了一聲，耷拉着腦袋又走了回來。
“你瞅瞅你這什麼表情？朕是要餵你喫毒藥，還是要賜你根白綾？又不是不讓你走，就是多待一會兒。”
陌九還是沒精打采，委屈巴巴地走過去，拖長音道。
“陛下，微臣都彙報完了，年前又沒啥軍事部署了。陛下叫微臣，可不就是叫微臣去長樂宮讀書麼？”
祁武帝瞅着她不得勁的樣子，也是哭笑不得。
“誰叫你去讀書了？年前沒有軍事部署，就不用準備年後的了？”
嗯，年後？
陌九立刻來了勁兒，眼睛一亮，精神煥發。
“如此說，陛下是答應讓微臣擴充騎兵營了？”
她老早就覺得，騎兵營的人太少了，只有那區區八百騎。
如果人數再多些，她下一步要直接端掉北匈人的老巢。
於是，西北迴來後，她就上了奏摺要多加人。
但陛下金筆御批了就兩個字——等着。
陌九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陛下不回答，微臣可當默認了？”
祁武帝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去去去，要多少人自己去找你爹要去，朕這邊反正是準了。”
“哈哈哈，得嘞，陛下金口玉言，微臣這就去。”
她一蹦三尺高，剛要轉身出去，又站住了。
“陛下，大將軍挑的人，還有步兵營的軍士適不適合騎兵，微臣有些沒把握。不若讓微臣自己招人和挑人？”
要求過分了點，是沒錯。
但要不在這時候得寸進尺，她擔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