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可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千萬保重身子,別把身子給氣壞了,昂?”
祁武帝捧起茶盞,咕嘟咕嘟吞下一杯,恨不得把最後一滴水都榨乾淨,這才擡起頭來。
朝着階下挺身而立的陌九擺了擺手,氣急無奈道。
“行了,朕也不與你爭辯了。”
他氣喘吁吁地朝旁邊看了眼,李恩濟正從內侍手裏接過新泡好的茶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殿外。
似乎喘不過氣,但又不得不下命令。
“去、去把大將軍,還、還有,丞相,和兵部、戶部的尚書,都給朕叫過來。還有、還有能辯的,都叫過來。”
李恩濟聞命趕忙小跑出了長樂宮,馬不停蹄地吩咐下去。
祁武帝看着陌九道,“朕、朕也不與你多費口舌了,你且等着幾位大人來與你辯好了。”
陌九此刻也是口乾舌燥,撐着腰上氣不接下氣。
心裏尋思,這吵架也不比打架輕鬆多少。她以往多用暴力,現在這種文明的方式,怎的感覺也很殘暴?
祁武帝見她想說話又喉嚨冒煙的樣子,朝門口等候的內侍揮了揮手,示意把茶水遞過去。
陌九也不客氣,繞過內侍遞過來的茶盞,捧起茶壺往嗓子眼裏灌。這麼一澆下去,喉嚨才感覺清爽不少。
“陛、陛下,您也別覺得小九無理取鬧,只是各家有各家的想法。”
“小九知道您有您的顧慮,可這件事上,兵家也有兵家的主張。”
祁武帝什麼面子裏子都不端了,張口就來。
“就你這毛都沒長全的模樣,還好意思口出狂言,自稱兵家?”
“你倒說說,哪裏的兵家有你這套歪理?”
他老人家過個節容易麼?
剛下了朝,點上薰香,小曲聽上,小酒倒上。
美人纖腰不盈一握,光滑肌膚勝雪。
推杯換盞,口脂和酒香縈繞於口鼻,情意正濃。
剛要行那雲雨,那殺千刀的強盜就來了。
任憑內侍如何阻攔,霸佔着寢殿就是不讓。
扯着嗓子大聲嚷嚷,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在這殿裏。
美人放得開,全不顧有人搗亂,勾住腦袋往那白花花的胸脯上按。
可那小子實在敗壞興致,情意再濃,祁武帝也只能拍了拍那美人渾圓的臀部,悻悻提上了褲子。
黑着臉站在門口時,陌九嚇了一跳。
憑着多年的作戰經驗,那雙濃眉間,藏了不小的敵意。
待聽到請求,倒也沒如陌九預想大怒,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然後到處找東西。
翻箱倒櫃找了會兒,也沒找到順手的。
可這火兒總得找地方發,於是抄起茶壺就扔了過去。
下手之狠,幸虧陌九閃得快,要不然天靈蓋都得給摔碎。
“陌九啊陌九,朕是讓你做朕的大將軍,不是讓你去給那羣當兵的做活菩薩!”
當時一聽氣得發瘋,這孩子怎麼想一出是一出?
她倒是好,幫兵士都想到了,也能掙個愛護軍士的好名聲。
可、可她怎麼都不幫自己想想,不幫朝廷想想?
無論成與不成,她能搏個好名聲。
這,祁武帝不能忍。
任憑是誰,都不能忍!
“不是,陛下,您得這樣想……”
陌九還欲爭辯,門口傳來內侍尖細的聲音。
“丞相季固,兵部尚書白英,戶部尚書馬思遠到~~~”
李恩濟領着三位大人走到長樂宮,“陛下,大將軍去了軍營,已派人去通知了,恐怕還得花點時間。”
祁武帝點了點頭,揮手叫退了殿上的內侍,只留下陌九和幾人面面相覷。
說實話,看到這幾人,陌九心裏有點發虛。
她一面偷偷用餘光打量幾人,一面忖度吵贏他們的概率。
季固,嗯,沒打過交道。
他主管文,武將這邊一般都是陛下直接指揮。不過,看他能坐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白英,白起他爹,以前倒是處的不錯。但前不久,她剛處死了他小舅子,就目前這個狀況,怕也是不樂觀。
戶部這位管錢的,也沒打過交道。
這時候,陌九才覺得自己交際圈確實窄了些。
除了辟雍那幾位只知胡鬧的,朝堂上細數起來真不認識幾個人。
馬思遠先開口道,“陛下,驃騎將軍所提建議萬萬不可。如今,我大祁花在軍需上的金銀早遠遠超出預算。又適逢年末,用銀錢地方又多。再無端追加一筆,國庫更會不堪重負。”
陌九也有話要說,“陛下,將士們這年末留在軍營,每日的喫穿用度哪一項不要費朝廷的銀錢?”
“年末也沒什麼事,人心思鄉,人留在這裏,心也不在。我大祁部隊勇武,也不在這幾日訓練。”
“依微臣所見,還不若放軍士歸鄉。這喫穿用度上省下的銀錢拿出三分之一做路費賞下去,想回去的就叫回去,不想回去的便讓在軍營待着。”
她抱拳向祁武帝深深鞠了一躬,“如此,朝廷既能省下一些開支,將士們也必將感念陛下恩德。”
祁武帝並沒立刻回答,擰眉瞪了眼白英,沉聲問道。
“白愛卿,你怎麼不說話?”
“說起軍營事務,你也當算得上是半個專家。”
白英不打算主動開口,但陛下說到這份上,再一言不發就是不懂禮數,是不知君臣之道。
於是,他向祁武帝深深鞠了一躬。
心裏什麼想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讓他說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
“陛下,微臣以爲驃騎將軍所議之事實在不妥。”
“當然,陌大將軍不在,微臣只是略微發表個人淺薄之見。軍營管理最重紀律,衡量一個軍隊是否優秀、能打勝仗的標準之一就是是否嚴明。”
“而紀律是否嚴明依靠的就是軍營中鐵一般的金科玉律。軍紀言明軍士該何時起就必須何時起,何時熄燭就何時熄燭。該何時訓練,晚一點站上校場都是有違軍規……”
“如此條條框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框定下,才鑄造起我大祁防禦外族鐵蹄的銅牆鐵壁。”
他轉向陌九,茅草般雜亂的雙眉下,如古潭般深邃的眼睛盯着她。
“依驃騎所言,給軍士一個半月休息,將軍可能保證這幾十萬軍士回來之時會一個不少?軍紀鐵規亦如離開之日時守地那般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