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陵、白起,呂梁,張堯,漁陽,五人圍着桌子坐成一圈。
呂梁哪壺不開提哪壺,皺起眉頭,看向衆人。
“小九是姑娘這事兒,不會就瞞了我一個吧?”
如果是這樣,那就讓她死好了,這事兒再也不摻和。
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平日裏偏心漁陽,就不說什麼了。
如果這麼大事,就他一個不知道,那陌九,就真沒當他是兄弟。
他推了推漁陽,“你知不知道?”
漁陽像看神經病一樣,狐疑的看向他。
往常冷脾氣,現在危急時刻,也成了一點就着的炸藥包。
“你是不是沒搞清楚現在什麼情況?我怎麼會知道?”
他要是知道,那日金鑾殿,就不會驚的一個趔趄差點跪在地上。
沒錯,很早以前,陌九剛來時,行爲怪異,他是有片刻懷疑。
但後來事情那麼多,學業課業繁重。
再加上,陌九常年在外征戰,威名赫赫,說出她名字都能嚇哭北匈小孩。
尤其這幾年,聽說在北匈,母親們恐嚇不睡覺的娃娃,都是那句。
“你再哭,你再哭,你再不睡覺,驃騎就來抓你了。”
還聽說,最後那句的威力,百試百靈。
試問哪個姑娘能做到這種人見人怕的程度?
他漸漸打消疑慮,這事兒就拋到九霄雲外。
再說交朋友,也不看性別,全看性情是否相投。
陌九是性情中人,威名在外是不怎麼好聽,但極講義氣。
落魄時,沒有因爲受人詆譭陷害而自暴自棄。
神壇墜入地獄,沒有一蹶不振,而是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風光時,一日看盡長安花,多瀟灑自得,堪稱陛下面前唯一紅人。
躍居高位,也沒因此看不起昔日同門而趾高氣揚。
呂梁從商,她傾力相助。
沒有軍隊保駕護航,榮睿順哪會有如今氣魄?
能在四國都發展的這麼如火如荼?
漁陽下獄時,陌九剛得勝回朝,本可以袖手旁觀。
卻第一個站出來,力戰數十人,而贏得陛下赦免機會。
鄭陵從軍,她第一個反對,好心不成,反被當衆羞辱。
後被趕出鄭府,命懸一線時,也只有陌九,不計前嫌,出來阻止,編入麾下。
如今他頗有戰功,封侯可待,又怎能不算陌九功勞?
鄭陵試探道,“那你們介不介意,小九是個姑娘?”
呂梁白了他一眼,剛剛被漁陽嘲諷了一句,現在正尋發泄口。
“介意什麼介意?難道你介意?就因爲她是個女的?”
鄭陵心裏也急,一拍桌子跳了起來,吼道。
“你心裏有火,哪裏來的朝哪裏發去,別白白朝我吼!”
眼見兩人怒目而視,要掐起來,白起忙站起來打圓場。
一手按住一個,苦口婆心道。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力氣吵架?”
“不趕緊想辦法,還起內訌,你們是嫌小九死的不夠快?”
見兩人還不肯鬆勁,又加了把火。
“你們看看魏齡,人傢什麼升遷速度,你們就願意看小九折在這種人手裏?”
魏齡,搭上魏府便車,已從名不見經傳的庫部主事,升至工部郎中,正五品。
鄭陵側身坐下,沒好氣道。
“你們混朝堂,倒是快想想,還能這麼做!”
“我不善彎彎繞,但若衝鋒陷陣,沒甚好說,第一個上!”
對此,陌九也早有言。
“鄭陵是她最好的前鋒,但無將領抑或軍師之智。”
呂梁探過腦袋,小聲道,“要不,劫囚車?”
“這話你也敢亂說?”
張堯聽話頭不對,趕忙捂住他嘴,警惕的四處一看。
“隔牆有耳,隔牆有耳,你別小九沒救出來,自己先進去。”
“其實,”白起坐在一旁,倒是不太擔心這個,緩緩道,“其實,其實小九進去之後,陌府一小半暗衛就分到咱們這邊。”
張堯狐疑的往陰影之中看了看,“所以,我們一直被跟蹤監視?”
此時,長久不說話的漁陽,悶悶補充一句。
“不是跟蹤監視,她在牢獄裏,也擔心你們,擔心你們一時嘴快,招來橫禍。”
呂梁很不滿張堯如此惡意揣測陌九,一把打開他的手,皺着眉頭。
“呸呸呸,你手往哪兒擱?還不快拿走?”
談話又聚焦到如何救陌九這件事上。
“劫囚車,”漁陽頓了頓,“恐怕不行。”
如果這麼簡單,憑陌九的本事,根本不至於被抓進牢裏。
這天底下,只要她不想去,就沒人能讓她去。
可陌九不願去監獄,還是低頭走了進去。
因爲她是陌九,又不僅僅是陌九。
這個名字背後,承載了太多。
“呂梁,就像你,不僅是呂梁,還是榮睿順的少東家。”
“所以,很多事就不能按性子來。”
白起接着解釋,“你能看哪個官員不順眼,去打一頓?”
“不考慮影響你榮睿順的生意,那人會不會以後使絆子?”
陌九也是一樣,她承載的只會更多。
她還有她的家族,她陌氏一族,她祖祖輩輩的榮耀。
陌氏名聲絕不能攤上污點,最起碼在她這裏,不行。
劫囚出來以後呢,以後怎麼做?
一走了之,倒是容易。
天地那麼大,想飛哪兒飛哪兒。
可留下這爛攤子,誰來收拾,總要有人收拾。
哥哥嫂嫂跑不了,駐紮在東祁整條邊境線上的陌氏族人跑不了。
這些人會背上陌九逃犯的污名,陌氏祖祖輩輩建立起來的功勳,會瞬間倒塌。
她若不逃,即使推上斷頭臺,還能親口說出些真相,落下個光明磊落。
她若逃了,再也不能發出聲音,從此以後都是逃犯的污名。
他們陌府族長犯了事,當了逃犯嘞。
什麼將軍不將軍,就是一幫欺騙天下人的騙子!
他們拿我們當猴子耍,想殺人殺人,想騙人騙人,滑天下之大稽。
這樣的人還能做將軍,咱們東祁是沒人了?
不能逃,永遠也不能逃。
牢房裏一片寂靜,只有什麼地方,在滴水。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陌九閉着眼睛,緊皺眉頭,坐着草堆,面對牆壁。
不能逃,絕對不能逃。
可是,我想活下去。
我怎麼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