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關心這對奇夫妻怎樣,只求別牽連陌九。
他那可憐的外甥女好不容易嫁了人,眼瞅着能過幾日安生日子。
山間霧氣瀰漫,遮住一片天光。
院子很暗,樹枝橫斜,秋風蕭瑟。
祁連身影瘦削,彷彿一天內被抽乾所有力氣,落寞走向門外。
他背後,是一個女子,哭成了淚人。
呆呆站在院中,沒有表情,只有眼淚撲簌簌落。
祁連越走越遠,像是要把一切丟在身後。
在那離去的決絕中,似乎有種新的力量,正在蓬勃。
李原一次又一次的張望中,大婚轎子已穿過陌府,穿過長街,穿過酒樓。
一隊黑壓壓的士兵,扛着轎子穿過人羣,穿過長安。
長安一片喜氣洋洋,張燈結綵,歡聲笑語,淹沒在一片大紅色汪洋。
以至於冷黑色鎧甲,像是紅色海洋中穿行而過的一條巨蟒。
按規定,趙破奴他們最遠最遠,只能送她到皇城門口。
再進一步是不可能,只能交還給轎伕。
祁盛站在金鑾殿高階上等她,喜袍加身,昂首而立,臉上是蓬勃朝氣。
他站在高處,看着陌九一步步,越走越近。
多年心願得償,今日空氣都泛出甜味。
此時下面站了許許多多人,但他眼裏心裏陌九。
她坐在轎子中,越來越近。
過了今天,她就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王妃。
轎子在臺階下停下,陌九團扇遮面。
攙扶着婢女,慢慢走下轎子。
可這臺階還得她一個人爬,一步,兩步……
長長的裙襬,落在臺階上。
陽光照射下,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振翅欲飛。
臺階再高,步數再多,一次次擡腿。
心裏暗道,總有走完的時候。
祁盛看着陌九一步步走近,面孔愈來愈清晰,胸腔響起隆隆心跳。
儘管早被司禮官嚴格規範過表情,看到陌九手舉團扇,站在面前一瞬。
嘴角還是忍不住揚起笑意,眼尾都是幸福的味道。
小九今天很美,美的讓見到她的人都移不開眼睛。
他心裏亂想,想她往常要麼鎧甲要麼朝服要麼長袍,也都漂亮。
今日這麼隆重一打扮,竟沒想到是這種美。
祁盛比陌九高出一個頭,低下眼,透過團扇上邊緣,正好能偷偷看她的臉。
一看到她,就止不住的開心,嘴角就止不住上揚。
想到過了此刻,她就屬於他一個人,是他的妻,連陽光都是甜乎乎的。
金燦燦的陽光灑在兩人臉上,司禮官見殿下這甜的發膩的眼神,小聲提醒。
噓聲道,“殿下,馬上要行禮了,馬上要行禮了,專注,專注。”
經他一提醒,陌九才注意到有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埋怨似的瞪了祁盛一眼,眼角向下,指指這身行頭,輕輕抿嘴。
意思是,“快點,你知道這一身有多重,多穿一刻都得傷筋動骨。”
祁盛接收到眼神警告,念念不捨的收回眼神。
默默安慰自己,也不急在這一刻。
以後整個人都是他的,他一個人的,還怕沒得看?
那日正午,深秋時節,陽光正好,曬得周身暖洋洋。
司禮官面向羣臣,尖利的聲音,刺破厚厚的宮牆。
“一拜天地共歡~”
轉向長空大地,頷首低拜。
娶我心上人,嫁我少年郎,三生石上姻緣合。
“二拜高堂~”
父親母親見證,從此不再孤身。
“三拜內外親正~”
一路走來,許許多多人教會我們成長,而今我們站在一起。
“四拜伉儷同心~”
往事已成過去,往昔之日不可追。
從此你我攜手,一同走下去。
在司禮官一聲聲高呼中,向天地鞠躬,向陛下謝恩,對彼此頷首。
祁盛端起酒杯,陌九放下團扇,端起另一杯。
金鑾殿前,彼此心照不宣,眼神交融。
臺下衆人,手中捧玉碟,正對着他們。
兩人共發誓言,清亮的男女和聲,響徹青天白日。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祁盛將酒一飲而盡,陌九一飲而盡。
二人攜手,共同接受來自羣臣之慶賀。
親眷頷首,他國使臣行禮,羣臣深躬。
共道,“恭賀燕王殿下、燕王妃娘娘大喜。”
普天之下,莫不慶賀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侍衛扛起長號,朝天長鳴。
嗡~~~
佳事通報天下人,普天同賀。
金鑾殿前,一派喜氣,莫不是道賀道喜。
禮成,喜轎擡着陌九一路進入燕王府。
攙扶着侍女,進入臥房。
門一關上,整個房間只剩下她,伸手就想將頭上那頂死沉死沉的鳳冠拔下來。
一下,兩下,不動,再試試。
鳳冠紋絲不動,頭皮一片生疼。
折騰好一會兒,鳳冠還在頭上,倒是自己累的氣喘吁吁。
再加上一天沒喫飯,本來就餓,一通搗鼓下來更連最後一絲力氣也沒了。
她出氣似的猛捶了幾下牀鋪,向門外喊道。
“有人嗎?有人嗎?”
門打開一條小縫,一個侍女探進頭,小聲問道。
“娘娘,有什麼吩咐?”
陌九一天沒喫飯,饒是性子再好也好不起來,更何況她本來性子就不好。
畢竟今日成婚,強壓心底怒火,柔聲問道。
“一天沒喫飯,實在餓,可幫我去找點喫的?”
“回稟娘娘,”侍女恭謹答道,“宮裏規矩,現在還不能進食。”
陌九的火啊,噌的一下冒到嗓子眼,罵道。
“這是成婚,又不是坐牢!”
“就算坐牢,也得給口喫的吧?”
那侍女不爲所動,禮貌道。
“娘娘,這是宮裏規矩,奴婢等也不敢擅自作主,還望娘娘不要爲難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