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人呢,上了一上午朝,可累死老子了。”
鄭陵猛的推開門,大步跨進來。
漁陽隨後進,白了他一眼,不滿道。
“你就不能小聲點?”
見陌九從椅子上坐起來,他羞赧的笑笑,撓了撓頭。
“小九,我不知你在睡覺。”
隨後又大大咧咧在桌案旁坐下,“不過醒了也挺好,正趕上喫飯。”
陌九掀開褥子,揉了揉眼睛,睏倦的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打着哈欠,聲線滿是睡醒還沒清醒的慵懶。
軟軟道,“不打緊,也是時候起了。”
見人到齊,小廝掐着時間,將酒菜端上來。
立時,廂房裏飯菜飄香。
陌九早飢腸轆轆,聞到這酒肉香味,肚子更不爭氣叫出了聲。
陌九以茶代酒,其餘幾人則真刀真槍喝酒。
席間,鄭陵談起來年軍事部署。
陌九邊喫邊聽的聚精會神,“來年還要用兵?”
“北匈已無還手之力,西羌南瑾也安於互市。”
她雖是軍功堆出來的聲名,可也深知連年征戰的壞處。
“着力鞏固邊防就是,”從盤子裏擡起頭疑惑道,“怎還要打仗?”
只要打仗,無論誰勝誰負,都會死人,都耗費財力。
百姓需要休養生息,如果邊疆安泰,沒人想打仗。
鄭陵夾了一大塊紅燒肉塞進嘴裏,肥油從嘴角滴出來,又慌忙去找絹子。
囫圇道,“小九,你許久不上朝,不知近日情狀。”
漁陽實在看不下去,他將油滴的桌上到處都是。
從懷裏掏出手絹遞過去,也是實在不願。
鄭陵抓過來在嘴上一頓亂抹,纔開口道。
“你班師後,是太平了一段。”
“不過,也就一段。你也知道,那邊入冬早,今年下了幾場大雪,牛羊死了一批。你熟悉北匈,那幫人靠天喫飯,人沒飯喫,只能去搶。”
他嘆了口氣,“南瑾又遠,西羌自己都泥菩薩過河。”
“估計搶來搶去,最後還是會來騷擾東祁邊境。”
陌九聽到這情形眉頭都擰成了麻花,放下筷子,胃口也少了大半。
如鄭陵所說,也怪不得陛下憂心。
沒喫的會餓死,搶喫的最多被打死。
都是死,那還不如搏一搏,沒準就能活下來。
“現在雖無動靜,難保何時發動進攻。”
陌九擔憂道,“形勢不樂觀,若解決不了,年底會有一場惡戰。”
這事兒實際往年也有,並不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如果放在過去,不必如此憂心,畢竟邊陲是一輩老將把守。
他們雖不善進攻,將城池守的固若金湯不在話下。
她向鄭陵打聽起來年軍事安排,“那陛下可有何對策?”
“邊陲現是我堂兄弟把守,無論戰術經驗,都遠不如我叔父。”
鄭陵兩條粗眉擰到一塊兒,重重捶了下膝蓋,嘆道。
“誰說不是?這也是陛下憂心所在!”
“你那些堂兄弟,雖說跟着打過幾次,到底沒正經做過將領。”
北匈長於騎兵,機動性強,武力又恐怖,主打搶完就跑。
武帝強硬,任用陌九,戰事纔有所起色。
可現在挺着個大肚子,她要上戰場,朝廷那班人估計得磕頭磕死在金鑾殿外。
鄭陵想了想,也沒想出對策。
那麼多人都沒辦法,他又能怎麼樣?
拿起筷子,又插進那碗紅燒肉,夾了一塊吞了又夾一塊。
嘴上喫的那叫一個油光,一滴滴肥油順着嘴角滴進盤子。
他本就懶得匍匐繁文縟節,自從進了兵營,更是肅清的一絲不剩。
但陌九沒心情喫飯,心裏頭着急,飯菜再香也無半點胃口。
打敗仗,輕則貶官。
重則?
那可是要殺頭的!
“那陛下和周林將軍,沒說怎麼個對策?”
“陛下頭疼的很,說明日下午再商討。”
見她愁眉不展,又寬宥道。
“索性是朝堂之事,現在與你半分不相干,你安心養胎就是。”
這話說來也不假,陌九隻消安心做燕王妃足矣。
邊境的火再猛,也燒不到她身上。
呂梁今日罕見的沉默了半晌,聽聞這話,板着臉質問鄭陵。
“什麼不相干?”
鄭陵覺得好笑,肉也不吃了,空舉着筷子嗆道。
“我和小九說話呢,礙着你什麼事?”
“礙着我事?”
他承認的很快,“對!是沒礙着我事!”
又放下筷子,非要好好分說分說,反問道。
“可你說朝堂之事,和她半分不相干?”
“她嫁進天家,難不成她陌府個個都嫁進去了,都入了皇家戶籍?”
“都能安枕無憂,等着朝廷將俸祿喂到嘴邊?”
陌九不用上戰場,可她的族親兄弟可都在邊陲,都守着國門!
東祁幾萬公里邊境線上,三分之二的士兵還都是姓陌的在指揮。
在專業領域被蔑視,鄭陵氣的跳腳,跳起來要捍衛他武將尊嚴。
“可現在坐鎮中心的是周林將軍,小九無權再幹涉軍事部署。”
“我如此說,又有何問題?教你這麼咄咄逼人,無非讓她心裏不平靜!”
呂梁不甘示弱,叉着腰反駁。
“我咄咄逼人?我又不喫朝廷的俸祿,我犯得着爲這個耗心費力?”
“我、我、我,我還不是偏爲着小九考慮?”
“爲小九考慮?”
鄭陵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冷笑一聲。
“你是爲小九考慮?你爲自己考慮呢!”
“認識你這麼多年,我能不瞭解你?”
呂梁好似被踩着尾巴,眼珠子可疑的轉了轉,尖着嗓子喊道。
“什麼爲我自己?爲我自己什麼了?”
“我哪句話說錯?我句句屬實,沒爲自己爭什麼!”
“還沒爲自己爭什麼?”
鄭陵眯着眼睛,一副看穿他的模樣。
“打一進門我就覺得你不對勁,不就看賬本看的麼?”
……
……
陌九聽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句句道出的都是她的困境。
她身上有陌家人的責任,卻沒有負責任應有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