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358章 守業更比創業難
    女子不得干政,後宮不得干政,更何況後宮女子?

    這是東祁開國以來的一條鐵律。

    可如果不會死人,拉族人一把,是不是雙贏?

    這麼多人坐着,這麼多雙耳朵都聽見了。

    是陛下自己問她,又不是她自己想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陛下讓她說,她怎麼敢不說?

    “父皇,如果兒臣今日還能坐在大臣席位上,兒臣勸陛下守。”

    武帝沒想到“守”這個字會從她嘴裏說出來,“可你從沒守過。”

    這已成爲她打仗的一條鐵律,也是各國軍事會議寫在陌九額頭上的一條。

    “主急攻,以攻爲守。”

    “是啊,父皇。”

    陌九微微一笑,吃了口菜,“如果兒臣領兵,自然不會守。”

    可陛下,您現在有沒有主攻的帥才?

    世界上一千個將領,就有一千種戰法。

    又或許北匈行運,我正好克他。

    可這種打法,除了我之外,您再也無他人可用了。

    武帝知她意思,雖言語間未免桀驁,可所言皆屬事實。

    他困惱於此,依照他的性子,直接打過去。

    打到北匈跪地求饒,那纔是大祁泱泱氣魄。

    可陌九不出戰,他真不放心其他人。

    若冒險一試,打贏了自然好。

    打輸了,讓北匈探清朝廷目前的實力,天下又起風波。

    念及此,憂慮爬上心頭,也沒了喫飯的胃口。

    意興闌珊,兩隻筷子在盤子裏挑菜,還是不死心。

    “滿朝武將,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這你還要問我?

    你心裏早就清楚!

    話雖如此,陌九還是起身,鄭重的抱拳行一禮。

    “父皇,兒臣斗膽妄議朝政。”

    魏芙喝了許久湯,此時舀了一勺到嘴邊吹了吹,慢悠悠道。

    “既知妄議,就該不言。”

    武帝倒是迫切,“無妨,朕恕你無罪。”

    陌九頓了頓,眼角一掃,衆人表情盡收眼底。

    魏芙依然喝那小碗湯,祁盛眉頭緊鎖,盯着盤子不知在想什麼。

    祁連雲淡風輕的喝茶,身旁的季蔓兒夫唱婦隨,同置身事外。

    彷彿正在談的不是有關切身利益的大祁天下,根本與己無關。

    若能做個輕散的世家子弟,有誰又想整日顧慮重重?

    明明我族姓陌,這天下也不屬於我們。

    陌九嘆了口氣,衝鋒在前,陷陣在後。

    爲何死的都是我族之人?

    開口道,“陛下,您管理整個東祁,說到底是把合適的人放到合適的位置上。”

    說了,不一定討得了好,倒一定討不到一些人的好。

    比圖一定會引起滿朝文武不滿,魏府不滿、祁盛不滿。

    可她還是要說,沒有用也要說,成爲衆矢之的也要說。

    “目前我大祁武將不乏善攻之人,但還未及可與北匈一戰。”

    “年前我部出擊,北匈遭重創逃進大漠。其本不該此時出戰,然遭受天災,食不果腹。若戰,必背水一戰。”

    若不說,朝廷腦子一熱,派將出兵,必然叫她堂兄弟們白白斷送性命。

    百年之後,她又以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陌府先輩?

    現在做夢有時夢到,必死之身跪在金鑾殿,手裏捧着兩顆人頭。

    還是心悸難忍,從睡夢中驚醒。

    想起兩位叔叔爲了自己身首異處,依然要痛哭一場。

    或許駐守在外的陌氏族人,在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眼裏算不得什麼大人物。

    反正他們給了俸祿,反正一代又一代,陌府總有人前赴後繼。

    陌古死了還有陌九,陌遠沒了還有陌乘,陌清戰亡還有陌念。

    管他陌古陌九陌玉陌遠陌乘還是陌清陌念,通通都姓陌。

    是誰不重要,只要能打仗,能鞏固祁家天下。

    能生出下一代姓陌的繼續鞏固疆土,就行了。

    “陛下,”陌九繼續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古代聖賢捕獵,都要網開一面,以免魚死網破,作困獸之爭。”

    “兒臣愚見,陛下海量,何不暫且避其鋒芒,小小施以援手?”

    “北匈部落衆多,其心不齊。兵法說,不戰而屈人之兵乃上上策。若能收服其中有歸順之心的部落,豈不兩全其美?至於不肯歸順的,再輔以雷霆手段。”

    若是在很久以前,她絕對不會同意那幫文官整日勸誡陛下不可再戰。

    若是不打仗,武將何用?

    她怎麼憑軍功回長安,怎麼獲得能與魏府一搏的資本?

    可現在不一樣,一場又一場仗打過去,她累了。

    誠如漁陽所言,她和魏府之間的搏命之爭正在消解。

    而連年戰爭,男丁逐年下降,村裏城裏不少人家只剩婦孺老殘。

    國庫空虛,人口不足。

    陌九深深鞠了一躬,“陛下,兒臣主和,主不戰,主談判。”

    她怎不知武帝一腔熱血,誓要肅清外賊的決心?

    誠如武帝所願,他要陌九成爲自己開疆拓土的一把利刃。

    用的順手,那把刀自己也願意,願意成爲戰場上最鋒利的刀。

    陛下,若有人可用,您也可以舉國之力再一戰。

    可現在,內無攻敵之將,外無民心相和。

    是時候休息一下,是時候講和。

    武帝見她目光懇切,沉思中垂下頭。

    哪一個帝王不想幹出一番事業,在歷史上樹下豐功偉績?

    現在臨門一腳叫他放棄,他不甘心,這叫他如何甘心?

    古來守業更比創業難,更何況守業之上再開闢一番事業?

    可他也承認,陌九說的對,羣臣說的對。

    是時候該休息,民衆需要休養生息。

    現在的大祁經不起一場戰爭,更經不起一場可能失敗的戰爭。

    他擡起頭,深深看了眼陌九,滿是遺憾的莞爾一笑。

    “你小小年紀,倒是比朕通透。”

    武帝心裏,除了君臣,也真以陌九爲傲,父親看孩子的自豪。

    善戰而不愛戰,桀驁而清醒,居功而不自傲。

    可惜這樣的後輩,別說東祁,即便是尋遍四國,也再找不出第二個。

    陌九聽到這句話,提着的心才稍稍落地。

    “陛下,微臣不敢比肩陛下,倒是……”

    她頓了頓,輕鬆一笑,“四國皆知,微臣是陛下的徒弟。”

    陌九所求不多,所願不多,如今以女子身更是很多不敢奢望。

    只是她打前線下來,心裏再清楚不過。

    只要戰爭,無論誰勝誰負,都有人犧牲,都是勞民傷財。

    陌氏一代代先祖折在其中,於是她滿心祈禱,不要再有親人之血灑向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