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387章 一個都躲不掉
    祁盛看着她小小的身軀蜷縮在風裏,她坐在地上垂着頭流淚。

    大婚那日他牽着她走向父皇母后,也走向他們共同的未來。

    他心底暗暗發誓,以後他來保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可她落寞的坐在這裏,一向剛毅的人哭成這樣,又全是他親手造成。

    明明那麼愛她,又一次次傷害她。

    他多想和她一生一世,好好過一生。

    可他又不能是什麼都能控制,母后和外公親自佈局,他和魏明嬌必須要有一個孩子。那孩子是對魏府的一個承諾,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一紙契約:

    【魏府助我奪大祁江山,我保魏府代代相傳而不敗。】

    踉蹌幾步蹲下,輕輕將陌九抱進懷裏。

    她穿鎧甲時威風凜凜,彷彿傲視萬物的天外神祇。只有入懷才知多瘦多小多輕。這麼小的體格,如何才扛起那幾十斤重的鎧甲,又如何號令三軍,令草原鐵騎膽寒?

    他輕輕拍着她的背,大婚以來,他從未如此害怕。

    明明就在眼前,又在不斷消失,在不斷離開。

    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懷裏的人隨時會不見,彷彿下一個瞬間,抱着的人就成了一個虛影。

    抱着她,手依舊止不住顫抖。

    “小九,咱們都不鬧了。”

    他低聲央求,爲了心愛的人連神也能跌落泥潭。

    “還像以前那樣好不好?你不要離開,陪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好不好?”

    整個皇宮,整個長安,冷的彷彿冰面下的地牢。

    勾心鬥角,陰謀詭計,爾虞我詐。

    你是支撐我走下去的溫暖,祁盛緊緊抱着她,心裏不斷祈求。

    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我……

    長安空空蕩蕩,朝堂死氣沉沉,沒有你我不知道怎麼辦。

    大風吹的不知停息,好像會永遠這麼吹下去。

    陌九下顎抵在他肩上,眼睛一閉,熱淚一滴滴滾落,打溼衣衫。

    他的聲音在耳畔迴響,這麼近又那麼遠。

    “小九,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像以前那樣,什麼都沒發生。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就在懷裏,你看你不是正抱着她?

    爲什麼這麼空虛,好像抱着一個虛影,一個空殼?

    陌九手指緊緊拽着他的白衫,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什麼都在變。她很想問問他怎麼回到以前?怎麼“什麼都沒發生”?又怎麼“跟你回去”?

    她多期盼他一如當日,是雲良閣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是沂水池畔不管不顧都要對素不相識的人出手相救的少年。可他在變,她也在變。

    魏明嬌的孩子還能塞回去不生?還是孃親的眼睛手腳舌頭能重新再長?你不用依靠外祖家的勢力去爭奪皇位,還是不用擔負魏府一族未來的使命?

    因此,你又一定成爲陛下的眼中釘。

    與其如此進退兩難,不如順應你的心意。

    只是,我也承擔許多,註定只能做個身外之人。不能爲你不惜一切,還要籌謀,還是要小心翼翼,還是要如履薄冰。

    我有陌府,有諸多朋友,現在救出了孃親,不日你我的孩子也要出世。

    “小九,跟我回去吧。”

    他彷彿是哀求,聲音輕輕的娓娓敘來。

    “我會爲你栽種滿園桃花,來年燕王府的桃花定會開的比之前竹園那棵更好。我們的孩子能在桃花樹下玩耍,你喜歡桃花酒,到時候咱們釀一酒窖,到了秋天就換桂花釀。”

    多美好啊,想想就很美好。

    沒有勾心鬥角,在紛紛揚揚的桃花和雪花中不管不顧的大醉一場。

    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雪,聽着窗外的北風,陌九夢見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掌間。雪花慢慢變成粉白,然後白色漸漸消失,變成了粉紅。粉紅的桃花越來越多,堆疊在手掌,從指縫間落下,彷彿抓不住的流沙註定會傾瀉。

    那個冬天尤其漫長,又尤其溫暖。

    陛下到底同意了加封陌九的親孃做護國夫人,還貼出告示遍尋天下名醫爲李宸診治。無限恩寵昭示陌九地位尊崇,她爲表衷心也是樂此不疲,大冷天還往未央宮跑去問安。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陌九和祁盛傳出感情不合也影響到朝堂上的站隊。槍桿子裏出政權這句話從來都有很強的歷史根據和來源。

    大年初一那天,陌九十七歲了。

    除了白起在家陪夫人孩子,其餘幾人是幾年不變的規矩,關起門來喫頓好的。

    呂梁正式接手榮睿順,從少東家成了東家。倒也沒什麼改變,就是比過去老成了些。不比之前愛笑愛鬧百無禁忌,說到一些話題時,總會皺着眉。

    漁陽這兩年辦案得心應手,頗得陛下嘉獎,眼看開過年來就會升官。

    鄭陵和家裏關係好了很多,守着軍隊差事做着,時不時回府看看老爹老孃。

    陌九十七歲第一天,關上門窗,幾個好兄弟圍爐而坐。

    小小的房間裏熱熱鬧鬧氤氳着白汽,暖暖和和薰的一片暖意。

    她哈哈笑道,“我這也不錯,不僅官復原職,孃親也回到我身邊。蒙陛下隆恩,遍請天下名醫診治。看我孃親一日日越來越好,我再沒什麼旁的奢望。”

    “是啊,你現在是陛下面前的大紅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確實人生贏家。”

    陛下一隻燒鵝送了他外祖一程,這件事他當真再也過不去。

    鄭陵喝的臉紅脖子粗,自打進了軍營,軍營無戰事,他如魚得水。

    “呂梁,嗝,你這就掃興。小九好那咱們也能沾着光都好哇。是不是?喝一個,從辟雍到如今,以後咱們哪,還得一塊兒走下去。”

    呂梁和鄭陵酒杯碰在一起,化作清脆的聲響。

    新的一年也在這聲清脆的碰撞聲中,踩着急促的步伐來了。

    兩人喝多了抱在一起呼呼大睡,陌九推開窗戶,冷冽的空氣叫她清醒。

    見兩人喝的不省人事,漁陽走到她旁邊。

    外面院子一片漆黑,他沒頭沒尾道。

    “你躲不掉。”

    陌九側臉看看他,又看向外面漆黑的院子,沉沉道。

    “一個都躲不掉。”

    呂梁醉眼朦朧,心裏喃喃,“都躲不掉,一個都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