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梁湊過臉看了看陌岫，又去看小丫頭。
沒有對比還好，這一對比，姑娘就是比小夥兒可愛，越看越美。
老穆正給陌九鋪餐巾，一邊也不忘打趣，“呂掌櫃說笑，小公子胖胖的可愛的緊，五官像將軍，將軍的臉呢，更有棱角。”
這話說的，呂梁笑了，“老穆，你認識她早我認識她早？第一次見她時，我心裏可訝異了，那圓鼓鼓的身材，是哪個府裏伙食這麼好，養出這麼個胖墩？”
他哈哈笑個沒完，陌九淨手後坐在鋪好的餐巾前，拿起筷子道，“呂梁，你夠了啊，我也不戳你老底，你再這樣別怪我不客氣。”
老穆打着哈哈搭了一嘴，“是啊？將軍還有胖的時候吶？”
呂梁拆她臺拆上癮了，“胖！她也就近兩年才瘦下來的，要是按她辟雍時候的飯量，現在估計能長到一百五十斤。你就看你家小公子那張臉，再放大兩三倍就是你家將軍以前模樣。”
“喫你的吧！”
陌九不滿道，“你來幹什麼來的？就這麼閒，上趕着來拆臺？”
“我幹什麼來的你別管，你只說我說的對不對？”
陌九不說話了，默默打了個湯，“那時候長身體，可不得多喫點？像你這樣細胳膊細腿就好了？風一吹就倒，還不如躍鱗結實！”
二人談到辟雍的事，又好好笑了一會兒。
後日就要開拔，明日肯定沒時間再聚，下次聚首也不知多久以後了。
呂梁笑夠了後默默道，“南瑾回來後就歇一歇吧？”
陌九點點頭，嚥下嘴裏的酒。
今個兒這酒有點烈，喝下去辣了一路。
她答應道，“好哇，回來後歇一歇。”
屋外雪花紛飛，屋內溫暖如春，熱騰騰的飯菜飄出陣陣香味。
撐起油傘送他們到門口，呂梁和她又說了幾句話，踏上馬車掀開車簾時朝她揮揮手，“回吧回吧。”
陌九也擺擺手示意他們先走，自己就回。
呂梁鑽進車廂，她目送馬車離開時，想到再有一個多月又要過年了。
回府邸時，她突然很希望在大年三十前回來。也並不是一無所有，還有呂梁還有鄭陵他們呢，還有陌岫和老穆呢，過年也不會冷清。
再說了，一年一次，將士們也想在這樣冷的季節和家人待在一起吧？
陌九好好睡了一覺，睜眼就開啓忙碌的一天，敲定了部署、軍士和裝備，陛下紅筆御批的奏報也到了。
陌家軍已到位，趁下午有點空，還得去騎兵營再點兵。
這次雖是陛下御準，但實質是她私人征戰，所以也沒向國庫申請撥款，陛下也沒過問。
帶着一隊兵馬出城，到城郊時，一片冰天雪地中見還有另一組衛隊在此集結。
這麼冷的天，也快過年了，這是哪家的護衛？
陌九拉住繮繩停住問道，“你們是哪個府邸的？都準備什麼？”
大概十幾個人，都穿着羊皮大氅，外面還裹了一層厚厚的棉衣，顯得很是臃腫，正呼哧呼哧將一箱箱東西捆上板車。
其中一人問道，“你是誰？”
軍士大喝一聲，“大膽！當朝大將軍豈是爾等可以過問的！”
那隊人見這架勢，估摸可能真碰上了大將軍，當下也不敢怠慢，齊齊跑來問安：“大將軍，小人都是燕王府的，後日要跟隨燕王去燕地，今日提前把行李裝載好。”
陌九點點頭，淡淡說了句“燕地寒冷，好生保暖”，打馬而去。
從軍營回來後她又去了趟陌府，在門口站了會兒，門衛跑進去又跑出來，但沒人叫她進去，於是也只是站了會兒，等到陌府門前亮起了燈籠才轉身離去。
隔日清晨啓程去騎兵營再經過那兒，青藍色天際下，一列板車排的整整齊齊。
陌九不經意間瞟了一眼後繼續前行，駕～
寅醜交接日月交替時，到達騎兵營，兩支部隊匯合。
映襯着藍黑色天光，陌九站在衆軍士之前。
此次出征，共徵八百精銳騎兵及兩千陌家軍主力。
望着眼前兩千八百東祁兒郎，每一個都將跟她去南瑾。
她和他們說過，此次一役名義上代表國家，但也只有名義上是代表國家。四國心知肚明，南瑾臣服東祁多年，主國對屬國發動進攻，放哪裏都講不通。這也意味着，此次一役不算軍功，拿多少人頭和軍階沒有任何連帶關係。
她說清楚了，他們還是來了。
報名的人很多，從裏面挑出了現在在這兒的兩千八百兒郎。
他們目光灼灼盯着臺上的主帥，營地上燃起的火把燒的臉龐發紅發亮。
堅毅的眼神一一掃過目光所及的每個軍士，陌九接過酒碗，一口乾了摔到地上，向前一步，洪亮的嗓音朝所有人高呼：“戰必勝！攻必克！”
寒冷天地間似乎燃起一叢沖天火焰，自黑暗和寂靜直衝天際。
清脆的破裂聲後，所有兒郎同時舉起酒碗，朝主帥進酒，一口悶下摔到地上，齊齊舉起右拳朝天高呼：
“戰必勝！攻必克！”
“戰必勝！攻必克！”
“戰必勝！攻必克！”
……
燦爛的朝霞燒紅了天際，荒原上呼嘯的寒風爲他們送行。
陌九翻身上馬，騎兵舉起大旗，上書一個大大的“陌”。
這個字曾令整片草原和荒漠聞風喪膽，而今又要向新的地方發起衝鋒。
陌九拉起臉罩蓋住口鼻，舉起右手向前利落一揮，拉起繮繩先行起步，後續兵士紛紛跟上。他們是騎兵，主打機動性能強，自是要把這個優勢發揮到底。
銀裝素裹的白雪世界，他們穿行其中，彷彿一條行動迅速的黑蟒。
沒人說話，沒人落後，落後的人不會出現在這支隊伍裏。
天地一色，整個世界除了這道黑色閃電空無一物。
然而，陌九很清楚，整個東祁、南瑾、西羌、北匈，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盯着她和她的隊伍，他們行進的信息會在一天之內發向四國各地。
對此，武帝和祁連自也心知肚明。
駕～
躍鱗撒開四蹄，鐵蹄踏進厚厚的雪層。
刺骨的北風來自寒冷的北方冰原，荒涼的野外白茫茫一片，一覽無遺，北風裹挾着冷冽的寒意一刀又一刀割入裸露的皮膚。
駕～
沒關係，都看好了。
陌九心想，一個個都看好了！
本身，就是要給你們看的！
她鷹隼般銳利的雙眼直視前方，心裏默唸，孃親、舅舅，你們在天之靈也保佑陌九一往無前。
畢竟，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