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笑他,他就跟着笑,笑完問,“高叔你呢?”
“我很久沒回家,回去過年,看看老爹老孃。”
“你沒孩子?”
“居無定所的,誰家姑娘跟了我不都白瞎人家好姑娘?”
他們嘰嘰喳喳討論了半天,問了一圈下來,突然良心發現,好像冷落了主帥,象徵性問道,“將軍,咱們回去過年嗎?”
陌九手指頭捻着幾根草,淡淡道,“看你們打得多快,一結束就回去。”
“將軍回去第一件事兒想做啥子?”
老高罵小武,“將軍的事哪裏是你個小兵打聽的?”
“將軍都沒說話呢,你這麼着急着罵俺幹啥?”
旁邊吵吵嚷嚷起來,陌九一人靜靜坐在草地上沒說話。
烏雲遮住月光,天氣又開始冷起來了。
第三天下午,也就是祁武十二年十二月初三,他們抵達了南瑾最東邊的郡縣,也是南瑾和東祁接壤的郡縣——韶關。
守城將領在城牆上高聲喊話“爾等……”,一支羽箭正中眉心。
接下來一切好像按了加快鍵,南瑾守衛哪見過這陣勢,一個個目瞪口呆。
這,哪有這樣打仗的?
你就見那城下黑壓壓的騎兵就像行動奇快的殺人蟻,一句不多說,操着大刀悶頭衝來。
不應該先喊喊話溝通溝通,派出先鋒較量較量,再舉兵攻城的嘛?
副將還在等主將發號施令,一轉頭主將已經死了,兩隻眼睛死不瞑目的瞪着城下,“關城門,快快,快堵住城門!”
士兵們一齊將大木頭推來抵住門後,惴惴不安的聽着城外隆隆的馬蹄聲,心快的幾乎從嗓子眼蹦出來,這根木頭不知道能抵住多久,要是城攻破怎麼辦,會不會殺了他們,家裏還有老婆孩子,老的老小的小,自己死了他們怎麼辦……
剎那間心裏轉過千般念頭,腦門上大汗淋漓,身體還僵硬的堵住大門。
“老弱婦孺不殺,放下武器者不殺,負隅頑抗者不留活口。”
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聲音從上方傳來,他們都以爲是幻聽。
城牆投下巨大陰影,他們惶恐的擡頭,驚恐中看到城牆上黑壓壓的一排黑甲騎兵。
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時,提着大刀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瞳孔瞬間縮小,蝙蝠般展開雙翼的黑影呈幾何倍數迅速放大。
大局已定,陌九抱着雙臂站在城牆最高處,居高臨下的俯視這次單方面絞殺。
她根本沒想從正門攻入,騎兵們出發前人人都配備好鐵鉤鐵鎖。
他們衝到城牆邊,朝牆上扔鐵鉤,三蹦躂兩跳躍翻上去,將繩子繫到腰間一躍而下,從頭頂攻下。
“老弱婦孺不殺,放下武器者不殺,負隅頑抗者不留活口。”
城池不保,有的逃走被一刀砍成兩截,有的舉刀反抗被一刀斃命,還有的識時務者爲俊傑,舉起雙手跪地投降,他們會活下去。
整場戰役從申時一刻打到酉時三刻,僅僅持續了一個時辰兩刻鐘。
陌九順利接手韶關,坐在守城官的大座上,拉下臉上的黑罩,對底下兩排黑甲騎兵沉沉道,“戌時前回不來就不用回來了。”
她不準兵士騷擾平民,可她沒說不準騷擾貴族,尤其是皇族。
南瑾皇族也有兩三百年的歷史,子孫散的全國各地到處都是,手裏積聚了大把金銀細軟,足以慰勞將士們一路奔來的舟車勞頓。
總是要給點好處,沒有可觀的利益,誰願意跟你拼命?
陌九站在城牆上,望着黑影一個個消失在街道間,就看你們有多快了。
戌時整,所有人集結完畢,馬不停蹄奔向下一個城池。
南瑾地處大陸之南,國土鋪滿整條海岸線。主島四周低平中間高,以鸚哥山嶺爲核心向外圍逐級下降,郡縣一般集中分佈在平原。
主島之外又有羣島星羅棋佈,盤踞了一些少數族羣。
此地民風習俗與長安大相徑庭,氣候溫暖潮溼,日照充足。
百姓臨海而居,以海爲生,又以漁業和醫藥行業最爲發達。
國土僅與東祁接壤,隔着偌大的東祁與北匈和西羌遙遙相望,又兼與鄰國休好,長期遠離主陸紛爭,百姓安居,沒經歷過什麼大戰爭,生活屬安逸。
如果想放鬆休假,這兒不失爲一個好地方。
可壞處就是,戰鬥力也很薄弱。
陌九引領她的騎兵部隊在這片島嶼上肆無忌憚的橫衝直撞,每日傳回的戰報統一爲“未遭遇抵抗”。
駕~
駕~
騎兵鐵蹄在南部大陸上踏出沖天巨響,海水衝打堤岸拍出巨大浪花。
自從四國建立,這片大陸瑟縮一腳安然度日,從未想過會遇到今天這一遭。
僅祁武十二年十二月初四初五兩天,鐵蹄便從東部韶關一路向中部挺進,大小城池共攻破十六座有餘。初六上午攻破首都防衛線珠崖,直搗首都鹿城。
攻下鹿城就是拿下整個南瑾,其他島嶼上的少數部落便不用再費精力。
這片大陸上的百姓不會想到,是他們皇族的趕盡殺絕引起了整片大陸的災難。
陌九的最終目標是盤踞在首都的整個南瑾皇族,就像魏府爲自己的過錯承擔代價,南瑾也該如此。
做錯了事就應該付出代價,雖遠必誅。
六日下午攻城前,她對軍隊做了最後訓話,吞下文鄒鄒的字眼。
舉起酒碗,話到嘴邊只寥寥幾字,“攻下城池,早早回家!”
幾日戰況順遂,軍隊一路挺進,鬥志高昂。
日漸豐滿的行囊也令他們士氣如虹,軍士們紛紛高聲大喊:
“攻下城池,早早回家!”
“攻下城池,早早回家!”
……
鹿城城外,陽光刺眼。
略帶鹹味的海風鼓起少年長長的衣袍,擡起手遮住陽光遙遙朝上望。
首都嚴正以待,城池早被圍成一塊鐵桶,身着鎧甲的南瑾士兵目光沉沉。
陌九拉開雙刀,嘶嘶嘶嘶的摩擦聲,高舉右臂,緩緩朝前一揮。
好啊,那就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