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456章 贗品總是贗品
    這麼驚悚的事兒,我不敢想,也不敢做。

    可每次進宮陪陛下喫飯,總無可奈何見到那位寵妃娘娘。

    陛下伯伯總把那位娘娘帶在身邊,那位娘娘也很喜歡我。我提過一嘴什麼想要,陛下伯伯都忘了,她還記着,費心費力的找來送我。

    我感激她的用心,但確實喜歡不上來。她嘴上多喜歡我,但我知道,她的喜歡和呂阿梁和陛下的喜歡不一樣,好像是拿對我的喜歡去邀功,去交換陛下伯伯的寵愛。

    就比如,每次陛下不在,她便不同我說話,也不愛瞧我。每次尋來的物件,也要當着陛下的面兒送我。在陛下面前,又很是殷勤的捏我的臉,看我的手,比劃我的個子,然後紅着臉說,“陛下,若是婉兒能爲陛下誕下皇子,像阿岫這麼聰明便好了。”

    我很是無語她碰我,她總是塗脂抹粉,有股很濃的香粉味兒。

    不像我娘,總是一股汗臭味兒。

    這是呂阿梁說的,不是我說的。

    以前他有事沒事都要帶我去祭拜孃親,後來去的太頻繁,好幾次碰上陛下和我娘敘舊,便被勒令一個月只能去十次,多了堵在外頭不準進去。

    後來呂阿梁乾脆在家裏頭開闢出一方祠堂,供上孃親牌位,有點什麼事都要和她嘮叨,有次我趴在門上偷聽,他在裏頭說,“陌岫沒隨你,倒是縷縷和你很像,天天在外頭瘋玩,總一股汗臭味兒。”

    汗臭味兒不好聞,但我覺得,比脂粉味兒好。

    我是常常被陛下接到宮裏喫點心的,陛下知道我愛喫,各方貢品都給我留着,等下了朝一起喫。

    好幾次,趁那娘娘和陛下說話的功夫,我也觀察過好幾次。那娘娘臉盤子和眼型和我孃親畫像有幾分像,不過,刻貓畫虎畫得出形態卻刻不出氣韻。

    在我看來一點都不一樣,風骨不像,精氣神不像,骨子裏一點都不一樣。

    我都能看透,更何況那聰明睿智的陛下伯伯?

    可陛下,很喫這套。

    本來她也可糊里糊塗的享這一世寵愛,可壞就壞在,這位娘娘不太聰明。

    她一日日在陛下寵愛中泡着,被寵的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爲自己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胃口一日比一日大,先是吹枕頭風爲她父兄謀個加官晉爵,後來又不知死活的覬覦上皇后之位。

    陛下早年便立誓永不立後,此舉真真往槍口上撞。

    呂阿梁在我一懂事開始便告訴我,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是不能有情愛的,真情於他們而言是種奢侈,“阿岫,陛下待你再好,你心裏都要清楚君臣之分,別因爲那麼丁點的不同真以爲陛下待你好。”

    我以前一直不太懂,也常常反駁他,總覺得呂阿梁對陛下有偏見,“可阿梁,陛下伯伯總給我帶最好喫的點心,我愛喫的,他不喫都要給我喫。”

    見我如此冥頑不靈,呂阿梁也像真上了火,前一秒還諱莫如深,下一秒怒不可遏衝到我孃親牌位前,指着她的牌位怒髮衝冠的罵,“陌九,你兒子真是個死心眼子,和你一個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被他那一點喫的饞的咕嚕咕嚕轉。”

    那也不能怪我,我有些委屈,陛下伯伯待我真不錯。

    我是在那位娘娘被打入冷宮第二日才真切理解了這句話,那日我被接進宮用飯,站在書房外聽到陛下在裏頭說,“小九,贗品總是贗品。”

    那日陽光好的很,我眯起眼睛眺望那一大片宮殿。

    精緻,冰冷。

    又大又空曠,富麗堂皇。

    到處都是奇珍異寶,隨便腳下一塊石頭,都能說出個故事。

    就是四面圍了高高的城牆,大又怎麼樣,還不就是個被圈住的地界兒?

    宮人低頭默默灑掃,相互之間一句話都不說。

    我想我不愛這兒,比起這寡淡無趣的深宮,我更愛雋蒙叔叔的大草原。

    那兒草很綠,水很藍,天很高,還有成羣的牛羊和最美的落日餘暉。

    那是真正的遼闊無垠,是真正的無拘無束。

    我經常去西北玩,有時呂阿梁去邊陲講貨,有時鄭陵叔叔去巡視邊防,便帶我一起。對於這一點,漁航眼紅到發瘋,他家公主孃親千防萬防不准他去。

    前年三月裏開春,破奴叔叔帶我去西羌參加羌族獨有的草原節日,阿箬姑姑送了我一匹小馬駒,特別神氣,流出的汗是血紅的,比其他馬兒都紅。

    雋蒙族長看了也說是匹好馬,還說以前草原上這馬不少,但如今各國來往密切,各色馬匹雜交,已少見如此純種的汗血馬。這麼多年來草原上出的如此純血種的一個巴掌數的過來。

    我想騎回長安給縷縷和漁航看,但太小騎不回來。離開草原時,還哭了一會兒。姑姑便說親自替我養,等來年騎術精進了,馬兒也長大了,我便能騎回長安。

    可現在我決定,不把它騎回來了。

    我喜歡我的馬兒,想讓它快快樂樂。就讓它留在大草原上,每年春天去看它便好,在草原上出生的馬兒絕不會喜歡長安的逼仄。

    那日我自己想了一會兒就推門進去,陛下已經在批閱奏章,他真的是一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見我來了就放下筆對我笑,“阿岫來啦,那就開席吧。”

    我毫不客氣的坐上席位,大大咧咧道,“陛下伯伯,我想喫冰酥酪。”

    他對內侍說端出來,又對我說,“知道你喜歡,早已經凍好了。”

    陛下伯伯待我好,一點都沒得說,我也明白自己真是得了獨一份的寵愛。

    有內侍和嬪妃偷偷說,“陛下這麼喜歡小娃娃,陛下他是不是不喜歡女子,而喜歡那年輕的小男孩?民間叫什麼,孌童?”

    說來這話兒並不是獨一份,呂阿梁也擔心過。

    我趴屋頂上曬太陽時,偶爾聽呂阿梁和鄭陵叔叔和漁陽叔叔說過,“小時候阿岫那張小臉簡直就是小九縮小版,我是擔心了好幾年,幸而漸漸長開,倒和他爹越長越像,這才漸漸放下心。料想他是個深情的,也不敢動這上面的心思。”

    鄭陵叔叔又說,“那咱們還得謝小九,還好她生的不是個女娃,要不然咱們幾個腦袋祭上去,恐怕也是阻不了陛下決心。”

    躺在曬得燙燙的屋頂上,我有時想,要是我娘當年活了下來,活到了現在,真成了陛下三千佳麗中的一個,那陛下伯伯還會這麼喜歡她,對她如此牽腸掛肚,念念不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