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卻叫她不要怨恨爹爹,甚至有些無奈懇求的語氣。
奚嫺忽然有種錯覺,總覺得老太太其實並不那麼願意收養她,其實更願意像前世那樣關在院子裏,平淡過完餘生,不必子孫綵衣娛親,只願闔府太平,但卻無奈把她收到了膝下,爲她這個不成器的孫女謀些出路。
可老太太沒有理由這樣做,奚嫺更覺得自己思慮過甚。
從老太太那頭出來,奚嫺才覺身上鬆快了不少,又想着嫡姐先頭的事,只覺自己既改了主意,便也不能略了嫡姐去。
嫡姐正靠在榻上閤眼假寐,見了她倒是悠緩睜開眼,略一笑,絲毫不意外:“嫺嫺來了。”
奚嫺對嫡姐略一禮,垂眸輕聲道:“姐姐,我姨娘去了江南,讓我來老太太院裏過一段。”
嫡姐略有興味看着她,溫和道:“還有呢”
奚嫺一咬牙,臉更低了:“我想過,是我之前不懂事,衝撞了您和老太太,求姐姐原諒妹妹少不更事。”
嫡姐沒有追究她。
她似乎只是很好奇,眉目輕垂着,緩慢一字字道:“如何後悔了呢”
奚嫺想了想,規矩討巧道:“因爲願意相信姐姐的眼光,我年紀不小了,快要及笄了,早些嫁出去也好,省得總叫姐姐瞧着心煩。”
嫡姐點點頭,纖長的手指點着下頜,溫柔道:“想早點嫁出去啊”
奚嫺輕聲道:“嗯。”
嫡姐沒有再說話,淡色的眼眸慢慢審視她,轉而笑起來,似乎覺得很有趣。
奚嫺有些茫然,咬了脣不說話。
奚嫺鬆開手,露出一雙明媚的眼睛,又開始仰頭笑起來。
淚水越笑越多。
一邊哭一邊拿胭脂砸他,粉盒碎了一地,她卻因爲醉酒而咯咯笑起來,因爲他沒有躲,頭上的玉冠和玄色繁複的衣衫上,俱是粉白的脂粉,泛出梔子花的香味。
而皇帝只是面無表情看着她,帶着十足的耐性,像是在看一個無知孩童。
奚嫺白生生的粉足蜷縮着,擡眼時對上他淡色剋制的雙眸,對他傻乎乎的笑,而男人單膝跪地,將她嬌柔小巧的腳掌握在寬大溫厚的手心裏,掌心似有火熱躁意傳入她身子裏。
那是她十九歲那年的事體。
他還沒有爲了她遣散後宮,奚嫺受盡了榮寵,每日的心情變得焦躁不安,擔心自己腰不夠細,腿不夠直,不比旁人有情趣,還擔心自己又做錯了事情,他在牀笫間再也不會這麼迷戀她。
她想要懷一個孩子,不拘是男是女,只要一個孩子就可以,以後能在宮中做個伴,她就不會這麼患得患失。
然而實在太難了,十多歲的身體,年輕而鮮活,常常與皇帝在一起,卻沒有一點跡象。
她害怕極了。
皇帝卻把她抱在懷裏,親親奚嫺汗溼的額頭,低沉道:“沒有孩子多好只有朕與嫺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