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01章 擁與叛(中)
    大明對舒爾哈齊的支持遠比原歷史上更給力?當然,但這力不是大明朝廷給的,歸根結底是高務實給的。

    高務實此前給舒爾哈齊的支持和拉攏不必再一一提起,此時此刻,也就是曹簠與帳下兩員參將戚金、麻承勳商討軍務的同一時刻,高務實也正好在與人談論對舒爾哈齊的支持問題。

    不同於爲戰事延誤了午飯的三員將領,高務實剛纔是從戶部衙門回尚書高府用膳的。這府邸雖未完工,但由於原狀元第這邊的建築並不打算全拆,他的午膳和午休還是安排在此。

    不止是他在這裏,劉馨也一直留在這邊,等閒不去白玉樓。用劉馨自己的話說,就是白玉樓別院雖然佔地甚大,但她一想起那邊還有個高務實沒過門的妾侍就覺得尷尬,因爲總讓她想起黃芷汀。

    不過她留在尚書府也有好處,畢竟是“機要祕書”嘛,離高務實的工作地點近些總不會錯。就好比此時,高務實就在和她討論舒爾哈齊的安排問題。

    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是要讓舒爾哈齊取代努爾哈赤。這事兒並不能說沒法完成,如果高務實願意下定決心,現在殺了努爾哈赤捧舒爾哈齊上位其實也辦得到,只是後續大概率會出一些問題,比如建州內部搞不好會出現內亂,又把大明給牽扯進去之類。

    但那都不是主要的,高務實覺得最大的麻煩是努爾哈赤如果真的現在就完蛋了,整個女真內部的實力平衡會變得極其紊亂,且後續發展也難以預料。

    在高務實看來,要女真保持穩定只有達成兩種條件纔可能。其一是大明對整個女真擁有碾壓式的絕對優勢,打個噴嚏都能讓全女真感冒的那種,這種情況下女真各部就不敢不穩定,因爲生死存亡全在大明的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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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則是女真內部的實力維持平衡,只要女真內部實力相差彷彿,那麼即便大明沒有強到隨時能踩死螞蟻一樣踩死他們,他們也只能抱緊大明的大腿,不求大明偏袒他們自己,也得求大明不要偏袒他們的對手。

    前一種情況當然是高務實所追求的,不過目前顯然還達不到。大明的確可以說不把女真任何一部放在眼裏,可是女真的西面就是察哈爾,浪費力量在女真,對察哈爾的壓力顯然就相應地變弱了,這在眼下來說就是典型的本末倒置、輕重不分。

    後一種情況纔是現階段的客觀現實,即大明雖強,能用在此處的力量卻有限,因此更適合充當一個仲裁者,而不是總親自下場與人過招。在這種局面之下,就要求女真各部的實力比較均衡——雙方實力差不多才會擔心外力介入,要真是一方碾壓另一方,那大明多半也來不及介入,甚至無力介入。

    如此一來,高務實對女真目前的局勢就傾向於“要改變,但不要徹底改變”了。具體到努爾哈赤與舒爾哈齊兄弟之間這檔子事上,高務實傾向於讓他倆分家,而不是舒爾哈齊直接取代努爾哈赤。

    在原歷史上,舒爾哈齊是有過與努爾哈赤分家的舉動的,這個舉動就是舒爾哈齊重建建州右衛。重建建州右衛也是舒爾哈齊一生活動的最重要的歷史階段,它標誌着舒爾哈齊的擁明思想臻於成熟,終於完成了由保守到擁明的思想轉變。

    這一事件肇始於萬曆三十五年三月以後,“自是上不遣舒爾哈齊將兵”,舒爾哈齊乃滿腔憂憤,痛感與其兄努爾哈赤已勢難並存,於是“帶領國人到別的村去住,去別的路”,便提到舒爾哈齊的首要日程之上。

    頗爲契合的是,在此前後,明廷上下也正爲“遼事日壞”、“剿投無資”而焦灼不安。

    說剿吧,彼時努爾哈赤“精兵業已三萬有奇”,而遼東官兵“名爲八萬,今堪戰親兵不滿八千”,這麼看來,顯然此路不通;

    說“撫”吧,努爾哈赤自萬曆三十三年後連續二年“不肯進貢”,行“撫”之法,已顯荒唐。唯一可行的,倒是“假以名號,以夷制夷,則我無勞而封疆可無虞也。”

    於是,作爲熟知女真內部事物的李成梁等人,不可能不把扶持舒爾哈齊、重建建州右衛的方案,作爲萬全之計提出實施。萬曆三十六年十二月十六,舒爾哈齊作爲明朝建州右衛的首領,受到明廷正式接待的記載,正是這一方案已經實施的明證。

    既然舒爾哈齊需要明廷,明廷也需要舒爾哈齊,那麼二者的聯合便是順理成章、一拍即合的事了。

    高務實午飯後與劉馨聊到此處,劉馨聽他說了這些,簡直相當於上了一堂歷史課。不過她現在受高務實的影響破深,對這些事也漸漸有了興趣,便問高務實道:“我原先從來沒聽說過這些,只知道努爾哈赤統一了建州,你說的這個建州右衛重建,它到底是重建於何時,其所在地又設在何處?”

    高務實道:“這事兒史書上並沒有直接的記載,我也是近來才根據回憶慢慢推導出來的,我發現當時努爾哈赤有三個反常表現,這‘三個反常’爲確定建州右衛重建的時間,提供了重要線索和依據。”

    劉馨一副洗耳恭聽地模樣,調整了一下坐姿,道:“願聞其詳。”

    高務實輕咳一聲,道:“第一條是萬曆三十六年三月至六月,努爾哈赤對大明的態度前後判若兩人,明實錄萬曆三十六年三月的記載說,努爾哈赤‘日漸驕橫’,‘不肯進貢’已達兩年,似準備與明廷作最後決裂。

    然而奇怪的是,三個月之後,即萬曆三十六年六月,努爾哈赤竟一反前態,突然表示‘不念萬曆帝舊惡,希望重新修好’的事來,並與大明邊臣訂立了‘不許偷越皇帝任何地方的邊境’的盟誓,態度可謂‘誠懇’。”

    劉馨問道:“努爾哈赤搞出這種前倨後恭的表演,我看肯定是有原因的吧?難道是因爲當時朝廷帶給他的壓力增大了嗎?”

    “非也。”高務實搖了搖頭,道:“此時努爾哈赤表面上的處境,恐怕是其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最好時期。在其東方,昔日的勁敵烏拉部經萬曆三十五年三月烏褐廉之戰已大傷元氣,自此乃退守吉林方面,不敢西窺,因此其東方大爲開拓。

    在其北方,哈達、輝發先後爲其所滅,其前鋒已逼開原近郊,直抵葉赫本部;在其西南,明軍從寬甸六堡的後撤,力量的對比已發生根本轉折,從此明軍對其大本營的威脅完全解除。

    至此,大明在東北的整個防禦體系,已被努爾哈赤全盤打亂,處在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的被動境地。與此相反,努爾哈赤卻正是宏圖始展,躊躇滿志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