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03章 東西建州
    “不是曹某自誇,大司農的這些問題,幸好是來問末將,否則換了其他人,還真未必知曉詳細。”帥帳之中,曹簠拿着高逸民遞給他的一封書信看了兩遍,微笑着對高逸民道。

    “我家老爺也是這般說,他說這些事除了寧遠伯之外,也就唯有曹總戎你能夠了解當年內幕了。”高逸民笑着問:“既如此,總戎可方便見告?”

    “大司農既有所問,曹簠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曹簠連忙回答,在高逸民頷首示意之後,他略一思索,道:“大司農問,建州三衛何以眼下難分彼此,將來又是否能再度分立……末將以爲當從昔年兩場戰爭說起,尤其要着重說一下王杲此人。”

    “古勒寨的那個王杲?”高逸民問:“他與哪件事有關?”

    “與很多事有關,逸民先生不妨聽我細細道來。”曹簠正色道:“眼下建州的局面,事實上都和王杲有關。”

    “好,那就有勞曹總戎了。總戎請講,草民洗耳恭聽。”

    “不敢言勞。”曹簠客氣了一句,道:“王杲爲建州右衛凡察的後裔,與努爾哈赤本屬同宗。王杲之父在當地稱爲多貝勒,其先世原居哈爾薩阿林。哈爾薩阿林,漢話即爲‘蜜狗山’(此山即是後世新賓滿族自治縣永陵鎮二道河舊老城所在的山脈),故建州右衛原設立之初是與左衛同居一地的。

    然而據我所知,在王杲先世的遷徙緣由記載中,其先世‘被鄰部驅逐,遷居距馬爾墩不遠的果樂山(古勒山),掌管百里水渡’。”

    這事之前提到過,即建州左衛在遷徙至佛阿拉山城時,酋長凡察與董山叔侄之間暴發了衛印之爭事件,部族大有分裂的危險。爲了更加有效的羈糜建州女真人,明廷採取了從左衛中分設右衛的做法,將原建州左衛的部衆一分爲二,從此成爲兩衛。

    右衛設立後,由凡察掌領右衛事,左衛仍由董山掌管。分設出來的建州右衛,在最初的一段時間內,仍與左衛同居於哈爾薩山佛阿拉山城一帶,即是明代史料中常常提到的建州老營或虎城。

    然而,在此後兩衛之間由衛印之爭而產生的裂痕一時間內是難以癒合的,右衛的勢力較弱,因此而經常受到左衛勢力的排斥,爲此酋長凡察決定率部衆沿蘇可蘇滸河西遷,遷至古勒山,馬爾墩一帶。

    左衛與右衛以五嶺,即青龍嶺(馬爾墩嶺)爲界線,由此而形成了東西建州之說。東建州所指即是左衛,西建州則指右衛。

    讀者諸君或許要問:不是說建州三衛嗎?爲何到此就只提左右衛,沒聽說建州衛了?

    曹簠講到此處,高逸民也問:“東西建州?那原先的建州衛去哪了?”

    “這和成化年間的丁亥之役有關。”曹簠解釋道:“當時我大明派出大軍,對建州老營及建州衛所在地吾彌府進行搗巢,建州衛酋長李滿柱父子及建州左衛酋長董山先後爲我軍所殺,左衛的居住地建州老營被我軍血洗一空。而此時,建州右衛的凡察卻率部衆遠遁山中,躲過了這場劫難。”

    高逸民眯起眼睛,認真地問:“也就是說,建州衛與建州左衛於此時已經事實上一同被滅了?”

    曹簠點頭道:“可以這麼說,而此後景泰元年時,凡察因復搗巢之仇,又屢次率衆搶掠我邊,被我軍抓獲,後被拘死遼東。

    這凡察共生有七子二女,他被拘死遼東後,都指揮使一職按我大明定製,由其長孫納部哈承襲。但納郎哈襲職後,爲報祖父被害之仇,也屢次犯邊,後被我邊官誅殺。納郎哈死後,建州右衛都指揮使一職由其叔卜花禿襲任。

    卜花禿爲右衛都指揮時,仍然屢次犯邊作亂,‘纖賊徒入遼陽盜馬,殺官軍’,‘入寇義州掠人物’。爲此,我朝廷敕諭右衛,‘卜哈禿既三衛保其誠實,其授都指揮同知,洽與印敕,命統束本衛人民,再犯法不貸’。”

    高逸民皺眉道:“右衛虜酋三代犯邊,委實難言忠順。”

    “確實如此,不過正所謂惡有惡報,正德二年,卜花禿死去,其後的數十年中,建州女真各部——無論哪衛,都處於散亂的狀態之中,沒有值得一提的首領。”

    高逸民目光一閃:“直到王杲出現?”

    “逸民先生法眼。”曹簠笑道:“建州右衛的再次興盛,正是在嘉靖年間,關鍵人物也就是王杲。王杲十六歲之時繼承父業,重建古勒城,此際正值嘉靖二十四年。王杲勢力崛起後,襲任建州右衛都指揮使,並自封爲都督,建州諸夷悉聽杲調度。”

    “皆聽調度”不是吹牛,因爲明明出身建州左衛的努爾哈赤祖父覺昌安和父親塔克世都爲王杲事實上的部屬,其它五祖子孫也統統歸屬於王杲麾下。

    根據曹簠的介紹,在結合王杲後裔存藏的譜單世系中,右衛按世系年代排列是這樣的:凡察-阿哈達-多-王杲-阿臺。

    而按同代年輪排列,左衛的世系爲:猛哥帖木兒-董山-錫寶齊篇古-福滿-覺昌安-塔克世。

    這裏曹簠特別說明了一點,凡察與猛哥帖木兒雖然爲兄弟,但他們二人年齡差距較大,凡察實際上與其侄董山都可以看做是繼猛哥帖木兒之後的同代人。而王杲之子阿臺與塔克世則爲同代人。

    王杲家族在沿用的女真姓氏中,以地爲氏冠姓爲喜塔拉氏。滿語喜塔拉的漢譯爲“岸邊結網具處。”由此可見,這一姓氏的起源,是源於其先世在沿蘇可蘇滸河西遷至古勒城之時而冠用的。

    曹簠又道:“我大明對女真衛所官員襲職定製管理中,《大明會典》永樂朝定製:‘女真衛所官員雲故者,其子孫襲替,降一級’。正統年間又規定:‘女真衛所官員任職滿二十五年,準升一級’。通常各衛所女真官員死後,其子孫‘許其歸職’。”

    高逸民又按照高務實的吩咐問了些細節,原來建州右衛凡察之子、孫的任職,都是經明廷恩准後,下達諭令襲任的。即王杲襲任建州右衛都指揮使一職,雖然沒有見諸於朝廷的詳細記注,但根據曹簠所言,他的都指揮使一職是朝廷准許認可的,而都督一職則不爲朝廷所承認。故此,遼東邊官對王杲自封的這一官職也不予承認。

    王杲繼承父業,重振古勒城後,聯合左衛分散爭鬥的各部,達到了建州諸夷悉聽其調度的程度,控制了建州左、右兩衛活動的全部區域,使渾河、蘇可蘇滸河流域出現了短時間內的統一局面。

    這時的王杲常會諸部建夷首領,“少者三四十,多者五六十,入明邊進行搶掠”。在多次的入邊搶掠中,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三祖索長阿子孫及其它宗族成員,盡皆在此之列。